凫栾搂着气息奄奄的西湘，抬头望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夜海，一时也不知该接下来说些什么好。

这般破窗而入，实在不像他平日里‘正派’的作风--凡事有违君子之道的，他一概不沾染，且凫栾觉得他向来顾及自己的形象，断然是不会作出这么‘不雅’的动作，故此，他平日里转得飞快的脑子一下就卡住了。

就在屋内的温度快要降到冰点时，他终于开了口，不过还不如不开口：“这么巧啊，夜海君你也来了？”

来人并不答话只从鼻腔中传来一声轻哼，凫栾从他那本就没什么好脸色的五官中竟瞧出了他略有些不满的神色。

顺着夜海投来的古怪眼神，他看了眼怀中的女子，顿时毫不留情地一把将西湘推了开，这一推，西湘麻溜地摔倒在了地板上，她‘咝’地一声，柔弱地唤道：“公子……”

“哎呀，你你你……你没大碍就自己起来吧。”若是平时，凫栾绝不会这般不怜香惜玉的，只是，此刻仿佛有些微妙的感觉在作祟，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就连眼神都不敢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赶紧拍了拍手，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夜海身旁。

“你来这里做什么？”夜海声音虽如常，可神色上那层寒意并未褪去。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你该不会不知道这里是青楼吧？”凫栾睁大了双眼，随即冲他眨了眨眼，本意是想调侃他一番，没想到夜海脸色更沉了。

显然，他已将‘不爽’大大地写在了脸上，可还是忍住怒火低声问了一句：“那你可知，青楼是做什么的？”

凫栾此时尚未领略男人到青楼里到底是要做什么，还以为只是选些貌美如花的女子陪坐着饮酒用膳，便只觉得他的话像是看不起自己似的，一脸不屑地回道：“自然知道，这不是才刚要开始么，夜海君来得可真是巧啊！”

夜海的表情似乎有一瞬的崩裂，额上的青筋已现，他扫了一眼站在凫栾身后满脸惶惑的女子，面上已是极为难看。

就在此时，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西湘怯怯地走了过去，今日她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多了，这二人的关系看起来可就更奇怪了，她在这儿已经数年，见过太多前来闹事的、抓人的正主，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后面来的公子啊，当真是来者不善呐！

“公子，这是老板娘特意为您准备的宵夜还有我们家自个儿酿的陈年老窖，”门外的人埋着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自顾自地往桌上布菜，一抬头便看到夜海，忍不住说道：“哟，怎么还有一位俊公子，哎呀，一个姑娘怕是不够吧，要不我再给您二位挑一个来？”

“……”

屋内的空气再一次凝固起来。

“不必。”凫栾坐了过去，朝那人挥了挥手，夜海素日里就不喜与人接触，更别说找个姑娘来伺候他了。

那人识趣地诺诺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来都来了，那就一起吃吧？”凫栾说着，便拿起筷子，从面前一碟盘子中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又看了眼满脸警惕站在一旁的西湘，招呼道：“唉，西湘姑娘，你也别客气，吃便是了，坐吧。”

夜海眉心已有幽兰怒火隐隐蹿起，他并不看他二人，别过脸带着一丝凛冽威严说道：“你……当真是无可救药！”

“嗐，不都说青楼是这世间男子一生必去一次的地方么，怎么了，到我这里就是无可救药了，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突然来了？”与其说他实在不想去细究夜海为何突然发脾气，倒不如说他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

凫栾也微微有些不悦，方才莫名其妙生气将自己丢下的是他，这突然带着怒火冒出来也是他，左右莫不是自己做什么他都看不惯？

“铜镜异动而已，既然如此，就不打搅你二人了。”说罢，他玄色长袖一摆，便从大门口走了出去，

门被大力地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公子，他……”

凫栾越想越气，将西湘递过来的酒碗一饮而尽，“别管他，就那脾气！”

西湘眉头紧锁，回头瞥了眼门口，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想，那位公子应该是有些误会了吧？”

“误会什么，误会我来青楼还是误会我吃独食了，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半夜跑到这里来……”

西湘越听越糊涂，这事儿吧的确不干自己什么事，可又觉得眼前的凫栾与外边那些人不同，他今夜本就是为了她姐姐的事才来，可不能让他与那人产生了误会才是，于是几度踌躇之后，终于忍不住说道：“公子，您是为了气他才那么说的吗？”

“说什么了，我为何要气他？”

“您方才不是说才开始，他就来了么？”

凫栾放下筷子，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对啊，我们的话才说了一半，这菜还没上，不是才开始是什么？”

“可您也说过，今晚并不需要我服侍您，您不过是要来问问我姐姐的事情吗？”

“啊，这又怎么了？”

西湘道：“那位公子怕是以为今晚您要宿在这里，以为，以为你要同我……”

凫栾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说不出地古怪，忽地听到她最后一句，似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有床……”

“来青楼的，不止是用膳吧？”他又小心地问道。

“公子您这是开什么玩笑呢，”西湘乍舌道，“来青楼谁为了吃饭呀，那顶多算个助兴的，哪位公子爷来这不是为了鱼水之欢呀……”

下一刻，他陡然起身，连嘴巴都顾不得擦，脱口而出道：“坏了坏了……”

“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要命！”凫栾连忙将钱袋里的银子胡乱抓了一把扔在桌上，飞快地走到窗边，“你放心，你姐姐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眼下我还有急事，就先……”

话还没说完，他已从窗边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