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一见桌上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口隐隐透着金芒，瞬时将那垮掉的嘴角抬了起来，掩不住眉目间的喜悦，朗声道：“好说好说，公子既然不喜欢，换就是了，这些胭脂俗粉岂能污了公子的眼！”

她侧目的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对着那几个姑娘说道：“还不快走，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东湘的姑娘？”

凫栾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直劈媚娘，只见她转过来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原来公子是来找人的呀，东湘姑娘最近离开我们这儿了，”她很快恢复了神色，从容道：“可真是不巧呢，不过，既然公子找来了，就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呀。”

凫栾盯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下面要说的话，只觉得她番说辞与表演堪称行云流水呀。

“东湘有个正儿八经的孪生妹妹，在我们这叫她西湘，跟东湘啊，那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公子我将她叫来，您见见？”

“未尝不可，”想了想，又觉得在这里问东湘的事情有诸多的不便，便又看向二楼，问：“你们这儿，有包厢吧？”

媚娘方才颓败的眼睛此刻又亮了起来，瞬时‘会意’了他的意思，笑得五官都抱成了团，“公子怕不是说笑吧，我们这儿怎么可能没有包厢呢，有的有的。”

这不就是人傻钱多的金主么，春夏秋冬这几个头牌他看不上，偏要选个面黄肌瘦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姑娘？

凫栾随她上了二楼，七绕八拐走到一间厢房外，媚娘笑着说道：“公子稍等片刻。”

下一刻便一言不发抬手‘砰’的一声，推开了门。

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压低声音说道：“西湘，你还在这哭丧着个脸做什么，我们这儿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供你在这儿伤春悲秋的，今儿算你运气好，遇上正主了，好多人还求不来呢，你可得好好伺候这位爷，听到了么！”

“妈妈，今日您就放过我吧，我……我姐姐她……她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媚娘厉声打断，“你姐姐不过是离开这儿了，你再敢提她，信不信我将你的嘴给撕烂，哼！”

媚娘的声音几乎是压到了最低，可凫栾却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就算不提，他心里也敞亮着，她口中的‘离开’可不是一般的离开，这其中定有猫腻。

半晌，那媚娘才从房中退了出来，又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公子请吧。”

凫栾面色沉静如璧，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便走进了房间。

他坐在桌前，环视了一圈，觉得这里甚是奇怪，平常的酒楼也大多数有包厢，可都是一张桌子，几张椅子，顶多有些器乐在旁，可这里，居然有张满是雕刻着鸳鸯的床？

“公子，您喝点茶吧，”那位名叫西湘的姑娘，眼眶红红的，带着一脸的疲倦走了过来，怯声问：“一会儿楼下会送些吃食上来，公子您看您是先用食还是……”

“先喝茶吧。”凫栾以为她是问这，便脱口而答道。

西湘站在他身旁，默默地端起茶壶，将他面前的茶杯斟满，她的手还在发抖。

“你坐吧，别这么客气，”凫栾指着一旁的椅子，颔首道：“我不用你来服侍我，只需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便是。”

她一怔，垂下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凫栾，“公子，这是为何？”

“你姐姐是叫东湘吧？”凫栾的话刚一出口，便见她身子一颤，面上的神色从不可思议变成了又惊又疑。

她愕然地点了点头，一双眼更紅了，眼中闪着润泽的光芒。

凫栾啜了口杯中的茶，沉吟片刻，道：“我见过你姐姐，应该说我见过她最后一面。”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呀，我不过是今日偶然路过你们这儿的后门，”他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角，“恰好碰见了，你应该知道她已经……那个什么了吧？”

姑娘的秀美微曲，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落，“我知道，她不在了。”

“嗯……但我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她平日里有什么仇家么，还是这里有谁看不惯要针对她？”

西湘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肯定地说道：“没有的，姐姐的脾气向来温和，在这寻芳阁也不算什么特别出众的人，平日里除了接客也甚少与旁的姑娘走得近，唯一就是与我多说两句话罢了。”

“接客，那她的客人里面呢，你有见过与她有过纠缠的客人么？”凫栾问。

“这个更没有了，妈妈管得严，我们若是说错一句话便会遭她手底下的人毒打，谁还敢跟客人起冲突？”

凫栾一时语塞，若真如她所言，这东湘不该遭此一劫啊，剥皮的事若不是刻意寻仇，谁会做得出这般狠毒的事，那媚娘虽恶毒，可他听到她二人最后的谈话，媚娘那震惊的语气也不像是装得出来的呀。

“你可知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西湘颇有为难之色，支支吾吾半天，才道：“那时我正在接客，等结束后，已经听说姐姐不在了，媚娘说她……说她是暴毙而亡的。”

“什么狗屁暴毙，她才该暴毙，你姐姐啊，唉。”凫栾轻叹一声，实在不忍告诉这她真相。

“我也觉得不可信，可再问，媚娘便要打我了，公子，您既然找到这儿来了，势必对我姐姐的事上了心，我一个姑娘家身无长物，若您能将我姐姐的事查出罪魁祸首，小女子甘愿为您做牛做马！”说完，她拉开裙摆，便俯身而拜。

凫栾赶紧伸手将她扶起，那女子也是倔，泪眼汪汪仍是不起，“公子若不答应，小女子便一跪不起。”

“好好好，我本就打算查下去，你先起来说话！”

不知女子是悲伤过度，还是体力不支，正待凫栾将她扶起时，一个瘫软便倚倒在他怀里。

忽然，窗户‘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立在了凫栾眼前。

“夜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