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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冥魄香

“应该悲哀的是他们,你无需为自己的不同感到懊恼,这世上与众不同的人多了去了。”

凫栾似是有感而发,当初他在羽民国时便因为自身有太多与旁人不一样的,因而备受诟病,好在后来他脸皮够厚心也够宽,才没将那些伤人的话放在心中。

也正是如此,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羽民国,雄鹰生在麻雀堆里,它们能懂什么?

只是,眼见共情中手足无措心思又格外单纯的慧觉,难免会勾起那些已经被他淡忘了的幼时伤心事,那时自己心里还并不那么强大,成日里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他太明白。

夜海站在一旁,听着他同慧觉说的话,只觉得份外熟悉,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不过,最后让你做这些伤天害理事情的人又是谁?”凫栾话锋一转,单刀直入。

慧觉呆呆地望着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凫栾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眼中一片茫然不似作假,缓了声道:“你为了保护寺中一干人的性命,是否与他人做了什么交易?”

“交……易,”他嘴里嗫嚅着,紧张地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醒来后,需每日敲木鱼,鸣梵钟,迷迷糊糊之中我记得这是师父同我说的,需要我赎罪,这是对我的惩罚……”

他忽然抱着头蹲了下去,面露痛苦之色,“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生罪孽深重,眼下所做的这些都是在赎罪,是以我身虽死魂魄却不得以解脱!”

“你有什么罪孽可言,你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凫栾的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便转头看向夜海,“生前确实未做过恶,怎死后还……”

“生前未做恶,又常伴青灯古佛,按理说死后应该早登极乐,”夜海垂下眼,以沉沉的目光相迎,言简意赅地得出总结,“他应当是被什么人困在此处了。”

慧觉抓耳挠腮地还在对自己模糊的记忆感到惆怅无比,凫栾却是恍然大悟,“那就与白泽上神所言能对得上了,你说是有人将他困在此处,他说是被豢养在这,本质上是一样,可这人究竟是谁,这么胆大?”

“哼,岂止是胆大,简直是包藏祸心,今日就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凫栾听见他的声音不像平日那般冷然,那音调压得低低的,竟有些形容不出的阴森。

“你可知,那人嘱托你做了什么吗,就是那个承诺要护你寺众人安危的那个?”他扭过头来,温言温语地问道,深怕一个语气不慎就让慧觉失了心智似的。

慧觉木纳地摇头,眼中一片浑浊。

“那你每日除了敲木鱼,鸣梵钟之外,还有什么要做的么?”

“还有……还有……”慧觉敲了敲头,倏然朗声道:“上香!”

“上什么香,你都已经……已经那个了,还上什么香?”

慧觉闻言,目光更呆了,片刻后才说道:“隐隐约约之中,我记得有人嘱托过我,要赶在每日香客来访前,先去佛祖面前上香……”

自古凡人信佛皆认为香能沟通凡圣,是以为最殊胜的供品。

佛家认为“香为佛使”,“香为信心之使”,所以焚香上香几乎是所有佛事中必有的内容,在寺庙中,僧人更是常以香来辅助修持,可那通通都是凡人做的事啊,他一个孤魂野鬼烧什么香,拜什么佛,简直是莫名其妙!

“可否将你的香借我看看?”夜海问。

慧觉怔怔地,凭空幻化出一个香囊,从囊中小心地取出一个由内向外依次围绕成若干圆圈形成同心环状的香来。

夜海取过香来,放在鼻前轻嗅片刻面色便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了。

“香有问题么?”凫栾从他紧皱的眉间猜出其中必有蹊跷。

果不其然,只听他语中带了沉沉的叹息,“冥魄香。”

“冥魄香,什么玩意儿,同凡间那些迷魂香是一类的么?”凫栾眨着眼,看似认真却又似乎带了一丝戏谑,抱着托腮的手问道。

“呵,冥魄香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天界禁止了,只因……”他的声音随着他沉下的面色变得极低,到最后竟默然不语了。

“嗐,能把话说完么,此处就你我二人,再不济加他一个意识模糊的鬼,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这香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凫栾不满地说道。

夜海将掌中的环香凌空点燃,小小的火星在黑暗中跳跃着,随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一股说不出的气味扑面而来,不刺鼻却刺脑。

他缓缓说道:“冥魄香,慑人心智,闻此香者,心怀怨念者怨更重,心中有恨者恨意更浓。”

“那心怀天下的人呢?”凫栾截断他的话,问道。

蓦地,他此刻看向夜海,便觉得他眉毛虽还是那双眉毛,眼睛也还是那双早已看惯的眼睛,鼻子也不过是那鼻子,可不知怎的,眼下却格外好看,这好看,比他所有见过的神仙精怪或是人都要好看,好看得让他无所顾忌地只愿死死盯着他。

“只要心中没有杂念,便不会受此影响,”夜海语气淡淡的。眸中却带了一丝凛冽,“若是有轻生念头的人,闻此香,自然万劫不复,这香,从前是用来搜集戾气的,因而才被禁止了。”

凫栾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毫无征兆却又动作自然地揽住他的后背,心中那些七上八下的痒痒瞬时不见了,只有一个声音回荡在他脑中:荆棘满途又如何,只要能和他如此这般在一起……

夜海随着他的动作立刻僵成了一块石碑,近百年了,畏他的人,怕他的人,喜他的人,没一个敢近他的身,更别提做这般逾矩的动作了,偏偏这一动作,只那一人做过……

“放肆,你……”他难得急切地说道,扭了他的手便甩开,“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这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