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腔疑惑，他们二人来到了附近的小镇。

这个镇子虽说不大，却比先前那小城人气旺了不少，还未走近便能听得此处人声鼎沸，若是从高处俯瞰，还能见得这里房舍鳞次栉比，井井有条。

此时已进入午时，云散风来，街道上喧闹更盛。

才刚一踏入这座镇子，便觉得四周到处都向他们投来窥探的目光，凫栾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便扯了扯悬挂在他肩上的黎乐，小声嘀咕道，“是他们没见过我这般潇洒倜傥的公子，还是没见过你这山中狸猫，有什么可好奇的？”

黎乐‘吱吱’叫了两声，算作回应。

凫栾带着他很快便混入了车水马龙的集市上，但见街坊两旁的铺子兜售着各类玩意儿，如细画绢扇、琉璃炮灯、细色纸扇、新窑青器，还有各式小吃，像糖米高、炸藕、红边糍、时鲜水果，各式服侍更是应有尽有尽有，看得他俩竟流连忘返。

走着走着，便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不时还发出阵阵喝彩之声，凫栾的好奇心陡然被勾起，亦步亦趋地随着人潮向那边走去。

拨开人群，见当中站着一个玩杂耍的艺人，那人年纪不过三十光景，一眼看去便觉得整个人的脸黑得发亮，他生得高颧阔额，满脸络腮胡子，身材亦是魁梧。

他身旁矗立着一个大轮盘，径四五尺，轮盘上依次画着人物、花鸟、动植、器物凡千余物事，凫栾跻身进来时刚好见到那轮盘被他一转，顿时运轮如飞，不远处一个男子手中握着几只颜色各异的箭矢，见那轮盘已启动，便‘嗖嗖嗖’地朝旋转着的圆盘上射去。

在场的人仿佛都屏住了呼吸，一时噤若寒蝉。

那杂耍艺人注视着圆盘，那人射完之后，圆盘仍未停下，便听得他慢悠悠地说道，“红箭为鲫鱼，蓝箭为绿豆糕，黄箭为瓜皮船，黑箭为青花瓷。”

接着他便走近进步，出手按住了圆盘，待圆盘彻底停下后，周围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

转盘上的各色箭矢都如他所言，插在了对应的物品之上，果然一一都被被他说中了！

“好眼力呀！”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兄台再来一次！”

杂耍艺人对着众人拱手作揖，“见笑了各位，若各位还想看，便需得再花五文钱来射箭，若是吴某人猜错，箭矢所插的物品吴某以市价相赠。”

“切，我当是什么呢，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凫栾抱着肩，冷嗤一声，“实属末流！”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的人和眼前自称‘吴某’的杂耍艺人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的人皆是投来不屑的眼神，甚至当中还有人发出‘啧啧’地倒喝。

吴某闻言，面上并未流露恼怒之色，只微微一笑，朝他走了过来，“吴某确实不才，听公子这番话，想来公子亦是那隐于世的高人，不如就请公子来为我们大家露一手可好？”

“好！”

“说得大言不惭，那就露一手呗，让我们大伙也开开眼界！”

“哼，说人家小把戏，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个数么？”

人群里顿时又炸开了锅，连那些未曾听到凫栾话的旁人也被煽动起来，看热闹的人嘛，从不嫌事儿大，便是这个道理。

凫栾被众人围在其中起哄，一时进退两难，肩上的黎乐顺着他的脊背爬了下来，立在一旁也随着大家的哄声拍着掌，仿佛在为他打气一般，嘴角咧得快拉到了两颊边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上了。

凫栾轻咳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

“露一手就露一手呗，只是，怎么个露法？”

吴某一听，双眼中不自觉便淌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他唇角亦是蕴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公子既然觉得吴某人这是不入流的小把戏，不如我们就将这小把戏升级，由我来指定圆盘中的物品，待圆盘转动，公子需命之以欲中的东西，公子您看如何？”

“就这么简单？”凫栾抄着手，冷蔑地说道。

身旁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对他更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情，心想这人怎敢如此狂妄，一会儿看他怎么下不来台！

“那公子的意思是？”

凫栾顺手揭下旁边一位妇人的头巾，攥在手中扬了扬，一股肆邪的笑容在脸上漾开，“蒙上眼，再按你说的办，这样才有意思嘛。”

这下连那吴某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这人究竟是太狂，还是太太太疯狂，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下如此海口，“那吴某请教了。”

当即便使劲拨动起转盘来，那转盘在他手下再次运轮如飞，上面的画早已晕成一团，再看不清什么是什么。

头巾蒙上了眼，凫栾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箭缓缓举起，口中戏谑道，“说呗，要我射什么？”

吴某咽了口唾沫，将信将疑地说道：“那就射这盘中的樱桃吧。”

这樱桃本就小得很，即便轮盘不转，普通人站在几丈之外也是难以射中，更何况眼下轮盘飞转，这目标更是“极其微藐”，他故意选了这个，意在让他第一箭便要当众失手。

话音才刚落，凫栾手中的箭便已脱手，他连犹疑都不曾有过，‘嘶’的一声，箭就随风直插入了轮盘中！

吴某赶紧用力按住轮盘，使它停止转动，随着转盘地蓦然停止，那箭已然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图中的樱桃之上！

一阵寂静之后陡然爆发出喝彩声！

“运气，一定是运气，”亦有不可置信的声音从中发出，“再来一次才算数！”

“对，再来一次！”

凫栾连蒙在眼上的头巾都不摘，便抬了抬手，“既然你们这么仰慕小爷，那不妨让小爷再让你们开开眼界！”

“那个谁，你再转，”说着，他便背过身去，“同一个玩法没意思，这次玩个背射吧！”

吴某自然已是目瞪口呆，现下只得机械地再次转动起轮盘来，看来这一次当真是遇到了高人踢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