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栾背对着飞快转动的转盘，嘴角延出一丝冷笑，朗声道：“说吧，这一次要射什么?”

“就射……射盘中那只鹿的眼睛！”吴某额头上已沁出密密一层细汗，面上的神色也再没有适才的气定神闲，他顾不得旁人说他故意刁难，一边拭着汗，一边回道。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这难度对于一个常人来说无异于是难于上青天啊！

“行吧。”凫栾说着，便是一个后仰，左右两手各执的箭矢轻巧地同时被他掷了出去。

‘嚓--’

箭矢稳稳当当地再次插入尚在飞速旋转的轮盘中。

就这一下已经足以让四周围观的人叹为观止了，直到轮盘停下来，所有人的眼睛仿佛都定住了一般，再无法从那转盘之中挪开，只见偌大的轮盘中贴着五花八门的画，而凫栾手中的两支箭矢正中画中那只鹿的一双眼睛！

这下再无人予以置喙，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吴某的面色在一片呼声之中渐渐灰败了下去。

“承让，承让。”凫栾摘下眼睛上的头巾，嘴角扬起的笑意毫不掩饰心底的沾沾自喜。

“公子果然厉害，吴某是真心服了！”那杂耍艺人对着他恭敬地作了个揖。

要怪就怪出门没看黄历，这一招他可是苦练数十年，在此之前可从未遇到过对手啊！

黎乐又再次攀爬上他的肩，兴高采烈地扯了扯他的耳朵，被他反手一把拎了下来，“还没说你呢，你这墙头草，说倒就倒不是？”

凫栾在众人瞩目的注视下穿过人群，正欲离开，不料却被一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女子当街拦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那女子‘咵’的一下，便朝他跪了下去！

他一怔，难不成是自己方才的动作太过潇洒飘逸，她……她这是太过仰慕自己了？

“高人且留步啊！”那女子不等他说话，便泣声道：“求求您了，高人，救救我的囡囡吧……”

“啊……”凫栾睁大了他那双桃花眼，眼珠一转不转看着她，“囡囡是谁？”

女子陡然声嘶力竭地哭喊出声，“囡囡是我那不满一岁的女儿啊，我命苦啊，好不容易十月怀胎生下她，日夜悉心照料，片刻不离身，岂料我的囡囡竟还是被人偷走了呀……”

再一看四周的人皆是摇一摇头就转身离去，人潮顷刻间便散了，这里的人似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凫栾被她的哭喊声吵得心慌意乱，眉头不自觉一皱，“孩子被偷的事情，不是应该报官么，这我上哪去给你寻？”

“若是官府管得过来，这地方就不会没有小孩了……”那女子垂下头，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

“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一想到城外山林中那一片皑皑白骨，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蔓延上心头。

那萦绕在心底的一丝不安忽然就被证实了似的，这里人潮汹涌，街道上熙来攘往，他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一路走来

女子不断地抽泣，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河坝，毫无停下来的趋势，“高人是初来乍到，不知道我们这地方闹的事，也不知多久开始，这镇子里就没娃了呀，生一个丢一个！”

“生一个丢一个？”

“若是藏得深，熬过了一岁，就算是躲过了这一劫，”女子抬起头来，一双眼已是哭得肿胀不已，眼中满是血丝，“可大部分都躲不过去，眼看着镇子里能平安长大的孩子是越来越少了。”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囡囡也会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偷走呀！”

‘呜呜呜--’

凫栾身上一凛，只觉后背有阵阵凉意袭来，如此听来，这件事同林中那些大量的婴童尸骨是脱不了干系了。

究竟是什么妖邪如此猖獗，竟对襁褓之中的孩子下得了如此狠手？

他不觉握紧了拳头，连指甲深陷皮肤也不觉疼痛，面色仿佛沉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好，你先起来，我答应你，一定竭尽全力。”

那妇人带着他俩七拐八绕进了一家农舍，一进大门，便见院子中晾晒着还来不及收的婴儿衣物，凫栾眼尖，一眼就看到那小小的被单一角印着两滴浅浅的血迹。

他跨步走近那被单，将那一角拿起来仔细端详，半晌，又凑近闻了闻。

这，并不是什么凡人的血！

“这是我家囡囡的……咦，怎么会有血在上面，”妇人随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两滴血迹上，惊诧道：“不会呀，囡囡从出生到现在，我们夫妇俩一直视若珍宝，从未让她受过一丝伤，更别说流血了。”

她越说越觉得蹊跷，这血虽说不多，也并不显眼，但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确实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再同我说说看，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就会在你眼皮子底下将孩子偷掉了？”凫栾环视着四周，沉声说道。

“就是前天夜里，我将囡囡刚刚哄睡搁在床上，便起身倒了一杯水的工夫，再一回头，床上的囡囡就不见了。”

“真的就是倒杯水，桌子离床也不过几步之遥，我一转身，床上已是空空如也了，”她越说越激动，眼眶霎时又红了一圈，“等我追出去，院子里更是连个鬼影都不曾见到！”

“到现在我也没想通，究竟是谁有这天大的本事，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我的囡囡抱走了。”

凫栾拍了拍肩上的黎乐，它即刻会意地从他身上跃下，朝屋舍后边蹿了去。

屋内的陈设简单至极，破旧的四方桌不远处便是一张床，那床靠着墙，墙上支开一扇简易的窗户。

“当时窗户也是开着的么？”凫栾朝那窗扬了扬下巴。

妇人摇头，“晚上风大，我们都会将窗户关上，怕囡囡吹了夜风受凉，嗐，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来了，当时我的确是有听到窗户开启的声音，那声音实在轻微，也就没在意，还以为是刮过来的一阵风，毕竟只响了那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