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栾摸了摸鼻头，沉声道：“所以她现在还在这山里么？”

“不，她早已不在山里了，从前这里出了太多事，很多人听闻以后都不敢上山了，如今山里一片荒凉，自然是不够她吃食的，山下那几个城镇近来倒是出了很多事，我猜她可能在那里吧。”

“行吧，”凫栾说着，蓦然起身，“那我便去会会它。”

“你……你真要去么？”黎乐眨着眼，惶惑不安地看着他，“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左右你一个人也对付不了。”

“又胡说，我对付不了难道还能指望你么，自己多大本事心里没数么，去了指不定给我添什么麻烦呢，”凫栾轻哼一声，以示不屑，“就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天色一暗，城中便弥漫起了阵阵浓雾。

那雾悄然地出没在街道巷尾，将整个小城包裹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像个虚无缥缈的幽魂，寻找安息之处而不可得似的。

粘湿而冷冽的寒雾缓缓飘荡着，互相追逐，好似险恶的海面上的波涛。

雾气封闭了所有的光源，小城的轮廓在雾海里只能若隐若现。

一个男子行色匆匆，一边走一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衫，嘴里呼出一团白气，暗道不过刚过九月，天气怎会这般寒凉。

待他拐过一个街口，忽觉身后有异动。

他驻足转身朝后面看了一眼，雾气之中能见度低得仿佛只能看见自己伸出的五指，不过仍是能透过重重迷雾看到道路两旁高挂的灯笼发出的隐隐红光，在这夜色之中尤为扎眼。

那灯笼随风晃动着，就像一颗心脏，兀自在空中飘荡。

他蹙了蹙眉，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加紧了脚下的步子，他却仍是不安地频频回头，这沉寂的夜晚四周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楚，方才是听错了吧，怎觉得身后有女子叹息的声音不断地传出，刺激着他的耳膜。

‘哦弥陀佛--’

他低声念叨着，可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安慰，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突突地跳动。

奇怪！

从进城到现在，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了，按理说早应该到家了，可他却像是迷路了一般，始终在这里打转。

这个店铺不是已经走过了吗？

他喘着气，一双眼瞪得老大，口中不住地吞咽着唾沫。

一双无形的手恍似清风一般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后背，从腰部一直摩挲到他的颈间，轻柔地触感在皮肤上掠过，霎时，他便觉得背脊一紧，冷汗涔涔而出。

“是谁？”

他猛然扭头，身后空无一物，寒风贴着他的耳呼呼而过，隐约间他听到了一阵咯咯咯的刺耳笑声。

忽然，一股脂粉的清香毫无预警地窜入他的鼻尖，这突兀的香味挑逗着他的嗅觉，却并未让他更加警觉，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嗅到了一位美人矗立在眼前，让他恍惚且卸下了防备。

雾气渐渐散去，他眼神有些呆滞，身旁竟真的出现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倚在门栏前，正掩面低声啜泣着。

在这诡秘的夜晚，宁静且空无一物的街道上，只听得她柔弱的泣声，这声音似是带了某种诱惑，让他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伸手便托住了那女子的下巴。

女子停止了哭泣，顺势抬起了头，就这一下，他只觉身躯一震，竟是被这女子梨花带雨也难掩的姣好容貌所震慑。

那女子眉如翠羽，肌似羊脂，清眉秀目，粉面朱唇，秋波湛湛尽显妖娆媚态。

“哭什么？”

他听得自己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温柔了些，眼前的女子挑起秀美狭长的凤眼，凝眸噙泪看着他，“奴家……奴家被夫君赶了出来，一时身无长物，这天大地大竟无容身之地。”

说罢，亦是满眼潸潸，悲戚地又抽泣起来。

他鬼使神差地竟将她拦腰托起，与她贴在一起，只觉她周身自带勾魂摄魄般的馥郁香气，掌心所及之处俱是柔若无骨，那柳腰仿佛一掐便能碎掉似的，仿佛任谁一捧都能顿生怜爱之心。

“你夫君也太不是东西了，竟这么晚赶你出门，”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念头萦绕心头，“这有何难，你随我回去便是，怎能让你这样的女子留宿街头？”

那女子贴在他胸前，也并不避讳推诿，面上含着娇羞，两焉盈盈，眉目澹澹含情，腻声道：“那怎行，你家娘子岂不是会将你我一道辇出门去？”

“她敢，”那男子啐了口痰，冷然道：“若不是老子养活她，只怕她早已饿死街头，她要是敢辇老子出门，老子就将她扫地出门！”

女子脸上的笑意愈加妩媚，一双青葱般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他的胸口，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的欲望，“话虽如此，可奴家还是有点担心呢，公子这般热心，奴家已是心怀感激……只是，只是这怕有不妥吧。”

她的手像是一把煽风点火的扇子，将他心里的欲火越燎越旺，一阵酥麻的感觉袭来，让他全然忘却了方才的惊惶，也顾不得此时此刻在此处遇上这么个女子是多么诡谲的事，更顾不上家中等待他归家的妻子，他搂着她的腰就往自己怀里送。

“有什么妥不妥的，老子当家作主，老子说了算！”

怀中的女人靠在他胸膛上咧嘴一笑，口中的牙齿忽然变成一排排利刃般的尖锥。

“可是，奴家的脚受伤了，”她收起了獠牙，从他怀里挣开，面露沮丧，悻悻道：“走不了太远的路。”

那男子猥琐地‘嘿嘿’一笑，这不正中他下怀么，于是当即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这不就行了么，怎能让你这受了伤的美人儿走路呢。”

“公子，你可别后悔呀。”

“笑话，人生一大幸事便是抱得美人归，如今我也算是尝到了些许甜头，也不枉此生了！”

夜风中似乎夹杂着一阵阵刺耳的娇笑声，那声音在空荡的街头徘徊着，似是带着嘲讽又似是噙着怨念，闻之，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