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表情？”凫栾被他看得心头一悚，嘴角戏谑的笑容瞬间凝固，“开个玩笑而已，夜海君不用这么正经吧。”

“你有这精力开这玩笑，不如多花点时间精进一下你的修为。”

一阵凉风携着海边咸腥的湿味，扑面而来，凫栾不觉生了一层恻恻寒意。

就这么看不起我的修为，要不是我，你能有命站在这同我趾高气扬的说话？

它撇了撇嘴，语气之中已然收敛了方才的肆意劲，正色道：“那我们又是怎么离开盘龙宮的啊？”

“那位六殿下……伏元没道理只为难我，就这么放过了你啊，看他那样子，似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它思忖片刻，惊异道，“难不成你也同他打过一架了？”

“就他，还不配同我交手。”夜海冷哼一声，声音低沉，面容肃然地说道，仿佛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有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压迫感，容不得旁人置喙。

可这‘旁人’自然不包括凫栾。

它默然片刻，极力收拢眼中疑惑的神色，暗自感慨：“那可是天界的六殿下啊，夜海君这是多大的口气……”

他既然有这么厉害，怎的还会被人伤得体无完肤，差点一命呜呼？

这条蛇未免也太爱逞强，可自己没能见到全过程，说到底还是他将自己带到了这里来，当下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附和：“夜海君可真是厉害呀，只身闯入天界，还能将那伏元赶跑，最后全身而退，啧啧啧，在下佩服佩服！”

屋内宽敞明亮，与那盘龙宮殿内的洁净素雅竟不分上下。

凫栾坐在案几旁，环视四周，“这是哪里，夜海君的老巢么？”

夜海瞥它一眼，将它衣袖向上拢，两指轻轻放在它的手腕上，半晌，他的眉间渐渐舒展开。

“说了没事，你还不信，”凫栾抽手，自鸣得意：“从小到大，我在外面打了架受了再重的伤，不出几日，便能康复，奇吧，我也觉得奇怪得很。”

伏元修为虽说不上上乘，可他那把珪殷刀，纵观整个天界，敢妄自徒手去接的也没几个人，它竟然这么快就痊愈了，说不奇怪，是假。

“既然你已经痊愈无大碍了，准备离开这里吧，我会将你送回羽民国的。”夜海端然起身，沉静道。

凫栾几乎是从塌上弹了起来，甚是不解：“为何，不是说了我随你一起么，不是说了多我一个不多么，不是说了要我做你的……灵宠吗？”

“你怎么这样，说话不算话算什么好蛇！”

夜海：“……”

“是不是因为方才那仙子，你要回去找她所以觉得带上我是个负累？”它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斜飞入鬓的浓眉细细拧起，眼里充斥着不满：“你要知道，儿女情长可是会影响你行走江湖的！”

“与她无关。”

“那你为何出尔反尔，”凫栾眼角飞起，瞟他一眼，语含讥诮：“说好了一起去寻那梼杌，你想一个人领了这功劳不成？”

“情况有变。”

羽民国结界处。

“夜海，你这个小人，你诓我！”凫栾被他拎着脖颈送入结界，它使劲地拍着湛蓝的界网，恨恨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了，说丢就丢，说弃就弃！”

“等你修为能够与我匹敌，在同我一道上路吧。”夜海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是它急切又懊恼的声音：“你哪有什么修为，还不是被人伤得差点殒身，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夜海，我要同你一起，你再往前走几步，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其实如今的‘世道’它也算窥得一二，天界、世间皆是一片混乱，回到羽民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不知怎的，它眼见着夜海的离开，心里越发不舍。

它虽出生羽民国，可它却对这里并无半分留恋，除了一个常爱与它拌嘴的嵇吉，它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所有人对它身上的某些‘异常’甚是忌惮，几乎没有人真心待它。

虽说与夜海相处时日并不长，且他都是拒人千里冷冰冰的样子，可这一刻，它竟油然而生的觉得从他那似乎汲取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情。

“你真的要走了吗，做你的灵宠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不成吗？”

它的声音渐渐滴落下去，看着夜海的背影越来越远，它颓然地坐在了地上，紧紧地咬着牙齿，心里越发愤愤不平。

这世间的人说话都这么言而无信吗！

凫栾从未生过这般大的气，它的眼中霎时被血丝布满，周身缭绕着一层连它自己都没曾留意的赤炎气息，一股汹涌的真气自胸口蔓延至全身。

灼灼真气燎得它五脏六腑都要炸了，只觉得再不宣泄出来仿佛就要就地自焚了一般难受！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不算话，怎么他俩也算过命之交，他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它最恨的便是抛弃，最厌恶的便是说话不算话，最不能接受的，便是一走了之！

“哈哈哈，你就是只野生的雏儿，没爹没娘！”

“看你这一身火红的毛，真像只山鸡，叽叽叽，哈哈哈哈～”

“有娘生没娘养，活该你被欺负，你可别这样看着我，谁不知道你是只弃鸟，连你娘都不要你了！”

“当真是怪物，我们羽民国可没人会唤火，只有你这来路不明的怪物才会这些旁门左道！”

耳边回响着一声又一声嘲讽的话语，画面中的它孱弱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全身瑟瑟发抖，无助的将头埋于双膝之间，无数谩骂与讥讽将它环绕，那些羽毛丰沛，身姿矫健的羽人交头接耳地朝它投来不屑的眼神。

似是再也控制不住心内的怒火，所有真气在这一刹那凝结于它的掌心。

下一秒，它便催动灵气将掌心用力一推，‘轰--’的一声巨响，那结界陡然间便像碎裂开的玻璃，一道天堑直破苍穹！

夜海，我要让你因为放弃我而感到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