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它自己都没意识到，它已经将仅有两面之缘的‘蛇’君当作自己人了。

那男子对它的话置若罔闻，舒舒服服侧了个身继续酣然睡去。

凫栾将手中的鱼一扔，大踏步上前，正欲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不料却是一怔。

它从未见过真人，虽说它已有百十来岁，但这些年都关在羽民国内，不曾见到除了鸟灵、昆虫走兽以外的生灵，许多奇珍异兽不过都是在图册上窥见，实在不知世人的构造这般奇怪--凫栾朝自己下身看了看，确定和眼前的人是不同的！

好奇心驱使，它陡然伸出两根手指，捻起那人下身之物，定睛看了半天。

这是啥玩意儿？

它睁大眼，仔细回忆了一下在羽民国见过的那些灵鸟们的身体构造，更疑惑不解了，便又捏了捏，虽说形大，可软塌塌的，并不具备什么攻击性，忽地它就放下心来，看来也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是个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多余玩意儿吧。

“你干什么？”一声暴喝平地惊起。

在这样一个寂静到能听得清火堆发出噼啪声的山洞中，倏然传出这般声响，着实吓了凫栾一跳。

它惊得忘了松开手，只见方才还酣睡着的男子此刻已然睁开双眼，一双幽深的眸子正严厉森寒地看着自己，“你还不放手？”

“我我我……你这……”凫栾这才松开手，战战兢兢地说：“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脸色一阵古怪，斜睨着打量它的瞬间，顺势起身舒展臂弯，须臾间便多了一件玄色的长袍加身，速度快得凫栾都没看出他是如何凭空变出来的，“当真是蛮荒精怪，不知礼数，”他轻哼一声，又道：“算了，不与你计较，我的膳食呢？”

凫栾嘴巴张得更大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它怎会是蛮荒精怪，它可是堂堂羽民国记录在册的羽人，是正统修行的鸟灵，怎就成了蛮荒精怪，还有……他说什么，为他准备的膳食？

莫非他是方才那只‘蛇’君幻化的人形？

它再次惊得瞪大了双眼，对于幻化成人形在灵物修仙界是造诣极高的一门法术，它们羽人修到最高境界，也就它这般，顶多将背上的翅膀变小，并不能真真正正幻化成人形的。

“你……是‘蛇’君？”

“谁同你说本……是蛇的？”他差点脱口而出本太子殿下，可此刻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眼前是何人，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凫栾眨了眨眼，狐疑地看了半天，莫非真是伤了脑子，连自己真身都不识得了，“难不成……是水蛇？”

转念一想，它下身实在古怪得很，说不准是什么道行高深貌蛇的奇兽，只不过自己没见过？

那‘蛇’君嘴角搐了搐，眼色极为不满地扫了它一眼，便径直朝那堆被凫栾扔在地上的鱼走去，凫栾见他并未反驳，自以为是才对了，心里还有些莫名的自得。

“这些鱼？”他侧身皱眉，神色更阴沉了。

凫栾赶紧道：“都是活的，我才从河里捉到的，新鲜得很呐，正适合你现在食用呀。”

水‘蛇’君：“……”

凫栾见他脸色不郁，暗道：怎么，这水蛇不会是连鱼的品种都要挑剔吧？

“生的，怎么吃？”半晌，水‘蛇’君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略带无奈地说道。

“哈？？”凫栾大为诧异，双眸一瞬闪过深深的不解。

在无语对视片刻后，它终于妥协，轻轻打了个响指，方才熄灭的火堆霎那间又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要不……烤一烤再吃？”

水‘蛇’君这一次眉头蹙得更厉害了，火系术法在天界会的人都是寥寥无几，它一个荒野精怪，这般轻松就能唤出？

“你……究竟是谁？”他那双疲倦而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轰--

一声巨响自洞外传来。

随之，整个山洞为之一震，凫栾亦是晃了晃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个面朝地。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怪兽扑棱着翅膀俯冲了进来。

凫栾直起身子，当场愣在原地--眼前的怪兽似鸟飞鸟，模样极为像雕，可头上有角，体型更是硕大无比，也不知道它方才是怎么跻身进了这狭窄的洞口。

不过片刻，凫栾就稳住了心神，比起初见那‘蛇’君的惊恐，好歹这位也是同类嘛！

况且，那‘雕’似乎受了重伤，巨大的翅膀之下一直在淌着血，眼见着须臾间便将山洞内干燥的地面浸蚀了个大片。

凫栾那颗无处安放的怜悯之心再一次无法遏制地从心间溢了出来。

“别动它！”一旁的‘蛇’君忽然大呵一声，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凫栾已经走到了它的跟前，正蹲着抚摸它那不太柔顺的毛--何止是不柔顺，它那‘羽毛’之坚韧，堪比钢铁！

那‘雕’先是从鼻息中传来沉沉的呼哧声，似是极其不满旁人靠近，无奈伤口太重，只耷拉着一双眼斜睨来人。

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么，接连遇到受伤的，还都不轻！

凫栾根本顾不上‘蛇’君的呵斥声，略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只‘雕’，“这世道果然不太平，怪不得国主不让我们外出，你看你这么大一只雕竟也会被人伤成这样……”

那‘雕’原本还气呼呼的看着它，可也就眨眼的功夫，顿时变得乖巧温顺起来，嘴里竟还发出婴儿般的啜泣声。

‘蛇’君看着他俩，一时间眉头都快皱成‘川’字型了。

“哎，没事没事，今日算你们幸运，遇到了我，”凫栾正全身心投入对它同为鸟类的心心相惜之中，完全没注意一‘雕’一‘蛇’的表情变化，“不过就算我不行，那只蛇想必法术在我之上，它一定能救你的。”

说完，它侧身对着‘蛇’君扬了扬下巴，“是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救雕一命，想来也是积功攒德的事！”

“普天之下，谁能将你伤得这般狼狈，究竟发生何事？”‘蛇’君的视线越过凫栾，直直落在那只受伤的‘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