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节

在我的记忆中,祖母好像每个季节都会在园子里拾掇什么,有时候我会帮一些倒忙,但是祖母也不斥责我,还给我讲“摇钱树的故事”。

那时候祖母总是挥着大锄头在园子里翻土,我就拿把小铲刀挖蚯蚓;她戴一顶大草帽,我也戴一顶,帽子大了老是掉,我不小心就打了个死结,结果帽子摘不下来,吵着要拿菜刀割断绳子,把祖母逗得乐呵呵的。

有时候口渴了,我就在园子里摘个瓜吃。有次在我摘了一个瓜正要啃时,祖母问我:“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说:“是黄瓜呀。”

祖母忽然呵呵地大笑起来说:“这瓜可不是黄瓜,是西葫芦,要炒着吃呢,生吃不得的。”

我愣愣地说:“怎么长的那么像黄瓜,我说怎么这个黄瓜长这么大呢。”

祖母又说:“这园子里的黄瓜,身上都有小癞子的,西葫芦却没有,以后可不要吃错了。”

虽然祖母很耐心地教我,但我也懒得仔细看。后来有一次我看藤子上居然长了一个有癞子的瓜,然后摘下来就啃,结果一股苦味,我拿去给祖母看:“你骗我!黄瓜长了癞子就苦了。”

祖母顿时又笑的不行说:“那是苦瓜。”

我气愤极了,心说以后不管什么瓜我也不偷摘着吃了。

平常祖母没事的时候,也会去和队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解解闷话话古,我时常也会跟着祖母,祖母去哪,我就让她背着我去哪。

那时候我根本不懂祖母是上了年纪的人,只是觉着她身材不高大,稍一弯身我就爬到她背上去,然后吵着嚷着让她背我去哪里哪里玩。

每当祖母和别的老奶奶聊天的时候,我就会在一旁自个玩耍,小时候我是没有什么玩具的,只能一会掏掏蛐蛐,一会赶赶小鸡,有时候我又会一个人去田里掏黄泥巴,捏小汽车,捏成了,就放在太阳地上晒干。

有次,我偷了祖母身上用来点烟的小火柴盒玩,没玩多久我就又去玩泥巴,我生怕把火柴打湿了,就藏在了人家的稻草堆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稻草堆没多久就自燃了起来。

祖母那时候找我要火柴盒,我说在那稻草堆里,祖母吓得不轻,说我玩火了,可是无论我怎么解释她都认为是我故意点的火,把我骂得不轻,回家告诉了父亲,父亲又把我痛打了一顿,以后我再不敢玩火柴了。

其实我小时候经常会和祖母吵架,但祖母总是让着我。

在我的记忆中,祖母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并不知道她到底是有着怎样的病痛,可我记得有一次,祖母站在高凳子上取挂在梁上的肉肠准备炒来给父亲下酒吃时,没想到从凳子上掉下来摔骨折了。

从那以后,每当遇上阴雨天气,我就会看到祖母拿起桃木枝使劲地打自己的双腿,我问祖母为什么要打自己,她说腿疼,打几下就不疼了。我说我帮你打,祖母不让。

那时候我根本都不懂,后来大些了才知道是祖母患的是风湿。

在我十一岁那年,祖母就开始卧病不起了,那时候村里有个医生,几乎每天都会来给祖母打针,每天伺候祖母吃饭的都是母亲。在此之前,我其实每天都是和祖母睡在一起的,自从祖母的病越发严重之后,我就没再和祖母一起睡了。祖母卧病的那段时间,我居然都没怎么进去过她的房间,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了。

祖母的儿女多,她卧病的那段时间,不论是大伯、二伯还是大姑妈、小姑妈,他们都相继来看望过祖母,还有带许多补品。祖母最疼我和姐姐,许多东西都让我们姐弟给分了。

祖母只给自己留了一箱花生奶,一共只有六瓶,但她仍是舍不得喝,有一天觉得口苦,姐姐才帮她开了一瓶,我发现了之后就趁着祖母睡着了去偷花生奶喝,一天天的,花生奶都被我偷喝光了。突然有一天,祖母想起了花生奶,躺在病床上呼叫着姐姐给她开一瓶,可是姐姐找了半天没找到,就来质问我是不是我偷喝光了。我开始不承认,可是经不起姐姐和祖母的盘问,我一生气干脆好几天都没和祖母说话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人除了卧病的祖母都在看电视,看到很晚,我因为要上学所以早早地就被父亲逼去睡觉了。可我没睡多久,半睡半醒之间,就听到姐姐在大喊,说祖母不见了。当时可把我们一家急坏了,前前后后房里房外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终于在院子的水沟旁发现了已经倒在了地上的祖母。原来,祖母不堪病痛的折磨,背着我们偷偷地喝下了农药,临终之前,说是实在不想拖累我们。

祖母离开的那个夜里,我哭了。我那时候很懊悔甚至悔恨,祖母将她所有的爱都给了我,而我作为孙子,却从没有用双手搀扶过她的行走;没有用行动分担过她的辛劳;没有用贴心的话语安慰过她的苦痛。

我行走在世间已经有二十二个年头了,而祖母离我而去至今也有了十年了。十年来,我在外求学,后来工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回家,我都会一个人偷偷在园子里待上一会。虽然园子里早已没有种菜了,虽然园子里早已没有了果树了,但我依然感觉到那个面容祥和的老人就在园子里……

读点陶渊明

我一向觉得:用真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用自己的心去平衡每一件事情,是人生活在这世上的追求。

生活是什么?人们常直面地说:生活,就是人生下来,然后活着。当然,每个人都会因自己的状况用不同的态度去解说和追求。譬如,白居易的生活追求是“更待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岳鹏举的生活追求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纳兰容若的生活追求是“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然,我最钦佩的还是陶渊明所追求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静的生活。

曾经不知道有多少难忘的瞬间,每当一读到陶渊明的诗文,我的思绪就会天马行空,沉思冥想,猜测着并痛悼他由官场到田园的蹇滞的遭遇与命运。首先,他曾这样来形容自己:

“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尝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他热爱读书,清闲安静,不爱慕虚荣,经常写写文章自我娱乐而显示自己的志向,不计较个人得失,就用这种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方式过完自己的一生。

不过陶渊明曾也做过几次官,从二十九岁就开始出仕,也许有人会问了,既然不慕荣利,爱好田园,当初却又为何去做官呢?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贫穷。他自己都说自己家里“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可以试想,一个人家里已经穷到四壁空空,不能遮风挡雨,衣衫破烂难以蔽体,盛粮食的容器都经常空着的这种地步,他该怎么生活下去呢?《宋书·陶潜传》中也有相关记载:“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陶渊明自幼志向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