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后,若是有人问你,为何百年成人,你就说,偷吃了我的长生果,又在天界修炼百年,故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所以这百年,你不得再踏出云方宫半步。”他严肃且冷漠的说。

“是!”

也是……

我想着自已也该好好修炼一下了。

“那……师父能不能,再吃一下,我做的羹汤。”

“刚刚那个?”

我点了点头,师父终于是妥协了。

“嗯!”

我起身又去熬了三个时辰,身上的伤拖了许久。

在我看着师父喝下之后,紧绷的弦,彻底松了,便晕了过去,高烧了三天三夜。

身上的伤痕,严重恶化。

就因为这件事,师兄受了牵连。

师父怒斥他,不懂得照顾我。

虽然不知道他有时候为什么脾气不好,可突然好起来,还是很温柔的,令人心头一暖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坐在我床前。

我只是望着他问。

“师父,你的伤好了没有?”

“还有心思问我。”他声音依旧凉薄,无悲无喜。

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只道。

“师父好了,我才能好,否则我还是有罪的。”

他停顿了半晌,方才道。

“你无罪,从一开始你就无罪……”

他没头没脑说,我那时也未曾在意。

“那师父可不可以,不要突然那么生气。”

“只要离儿听话。”说着端起了一旁的汤药,说起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

我往里缩了缩,噘着嘴道。

“好苦!”

“你不喝,师父就生气了。”

他还是面无表情,不过他向来说一不二,横竖也是死,于是抢过碗,就往嘴里倒。

苦的把我黄疸都要吐出来了,这药我吃一次要缓半天,喝了好几碗水,舌根上的苦意才散了去。

师尊脸上像是有了一闪而过的忧愁,随即又是谆谆教诲的样子。

“这百年,你需得勤加修炼,不得有丝毫懈怠,上仙劫已近,若还由人替,只怕根基不稳,即便受了天帝册封上仙,也于你无益!”他说话间淡淡的,眉头总轻轻蹙起。

我也只好一本正经的回应。

“是!师尊教诲,徒儿谨记。”

“这几日好好休息!七天后,为师送你入关!”

“是!”

他一身白袍,转了身,欲走了。

我匆忙出口问。

“师父你的伤可好全了?”

他一只背在身后,背影遮住了我眼前的天光,停了片歇,方才道。

“好了!”

我还是不放心,便把师兄叫了过来。

司羽低着头,未待我问,他便道。

“若是你想出去,你就尽早死了这条心吧,就因为你,我被师父罚抄写婆罗经,没别的事,你以后还是不要喊我了!”他嘴皮子掀的极快,好像我是他要赶紧远离的煞星。

这不,刚说完就要转身走了。

“站住!”我大吼一声果然有效。

那身影一怔,缓缓转过身来,顶着一张欲哭无泪的脸。

“我不出去,现在也不方便出去。你帮我问问黄芪仙官,师父的伤究竟好了没,毕竟是因为我,若师父好不了,我也不会安心闭关百年的。”我眉目间满是愧疚的说道。

司羽有些无措道。

“好吧!念在你是为了师尊,就且帮你这一次。”

七日后。

梦里也如这般桃花纷飞,是什么时候的梦来着,我也不记得了。

只觉得熟悉。

走到云方宫的后面,层云叠起,犹如瀑布往下倾泻,天光落白,他一身青衣,也同我一样并肩站着。

我弯着眉眼笑着。

“你看这云同我像不像?”我穿着一身白衣,于他面前,拎起衣摆转了一圈。

他眼角恍惚是有笑意的。

“就是脸不像!”说着便从我面前走过。

我搓了搓自已的脸,哪里有嘛。

忽然瞥见,那再令我无法转移目光的画面——淡青色的袍子,拖迤在青青草地上,两旁的桃花开盛,飞朔在那青色的身影上。

三千青丝拂起,恍惚间停住,他——转身了。

俊秀的面庞,在灼灼的桃花里,飞灼间,他的眉眼于我心中依旧那般清晰。

虽然没有表情,可也终于让他眉宇间不似以往那样冰冷。我远远瞧着,哪怕这是百年来的最后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挥着白袖,追了上去。

眼前高高的山脉耸立,绵延至远,沟壑丛生。

走得越来越近了,我走在前面,师父似乎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我恋恋不舍的回望。“师父!能不能送我进去呢?”说完,我扬起了一个大大笑容。

他良久没有回应,我想了想,还是低落的转了身。

若你不进,我也会将我的修为给司羽的,助你疗伤。

我满心伤情的打开了那道门。

身后突然有了草地悉丛的声音。

我转过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眼前,遮住我眼底的泪花。

我抱住了黎觞。

“这百年来,我也没怎么离开师父,如今时间长了,徒儿害怕。”

我感觉他身子有些紧绷,怔了怔。

我没瞧见他嘴角牵起的笑,满眼里都是欣慰与无奈。

转而,温暖的大手,轻柔的抚着我的发,声音轻轻的,也像是褪去了寒凉。

“为师只会有你与司羽两个徒弟。”

我埋在他胸口,还是做了一个决定,趁其不备,用念力定住了他。

师兄打探到,他的伤未好全,也要好了,我只是想尽些绵薄之力。

法术最多半个时辰他就会自已挣开。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扶着他坐下。

“欢离,你别再胡闹了!”他极度隐忍压低了声音,似乎很生气。

我将自已这百年的修为,尽数凝聚去修复他的伤。

可当我突破他设立的重重阻碍,灵气进入他体内,才发现五脏六腑及经脉一团乱麻。

经脉错乱,新伤旧伤,叠横交错。

怎么会这样呢?

我用尽了百年的修为,灵气纯元,也仅仅修复了表面,却因着动了心念,钻心的疼牵动五脏六腑,吐了一口血。

“欢离!”我第一次听见他声音紧绷,像是极为紧张的。

他的身体都这样了,竟也从未为自已担忧过,竟还为我挡劫。

“你为何这样不爱惜自已!”我第一次用这样语气同他说话,也是第一次心底的悲痛交错。

“你体内这样糟糕,我不信你的外伤好了。”我固执的说。

扯开了他的腰带。褪下了他的上衣。

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背后,狰狞的伤痕交错,有留下的疤痕,也有红的可见肉的伤口。

“这是……”我颤抖的指尖,刚要触碰,他硬生生挣开了气穴,拢起了上衣,吓的我缩回了指尖。

我缓缓起身,突然就觉得好生难受。

他良久没有说话,我知道他生气了。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本神的事!”他声音很低,脸色极为阴沉。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管你的事呢?”我自嘲的说,在师父寒厉的目光下,我低着头,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别……就是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