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梦一直让胥承璟心有余悸,尤其在眼下马上生产的关键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不祥之兆。
他走出夫人的帐子,暗中派人到城里寻了一名专为妇人看病的郎中,但郎中给出的结论是夫人身体底子好,生产不会有太大危险,让他放心。
胥承璟听完郎中的汇报多少还是宽心了些,尤其后面发生的事让他直接忘记了这茬。
探子回来的很及时,与上次所报不差,敌人大约明日就会发动进攻。
胥承璟接到探报的那刻立即召集所有人手进帅帐商议对策,大家面对眼前的情势,竟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说真的,胥帅,不是我们不肯守,身后这么多百姓的命也是命,不比我们命贱,但是我觉得这么守下去的话万一没守住,他们直接进关了不说,那城里的八万人还是得死啊!”一位姓郭的副将当先开了口,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想法。
胥承璟过了片刻默不作声,但从那紧紧拧着的眉来看他现在也是相当烦躁。所有人都在等他决策,一步走错就满盘皆属,他自己死了倒没关系,但也不能让那么多人给他陪葬!
呈典看着郭副将说完后众人的沉寂,还是淡淡开口道:“我想大家也明白,凉城的情势比这儿好不了多少,让百姓撤出后只能安顿在城郊,等我们守过三天,援军赶来,那就能平安度过,要不然……”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话有所指,“我们弃城,带军西撤攻打凉城,一定能打得下来,但这座城也会变成敌人的归属。怎么选,大家好好考虑考虑。”
他把最大的难题抛到明面上,一下就减轻了胥承璟的负担。胥承璟转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表示感谢,而呈典则苦笑着没有作声。
“这问题大家伙儿都考虑过,到现在也没个主意,大帅你又是怎么个想法?”郭副将挑了个头,众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胥承璟身上。
胥承璟长出口气,掷地有声地道:“守,是一定要守的。我们固然可以弃城,也可以弃那些百姓的命于不顾,但敌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旦他们打下这座城,占城事小,军心更甚,到时候谁也不好说会不会三日内连着再次打下凉城,到时候我们一样敌不过,不如就在这儿死守,反正迟早都会碰面,早碰,我们赢的可能性就大。你们觉得如何?”
“是啊,我们现在守,就像在守最后一道防线,只要我们能撑过去,收复凉城也只是顺便的事儿。”
另一位副将开口说完,众人都点了点头,然而郭副将却道:“关键问题是,凉城它现在是敌人的,到时候我们被前后夹击,你说这怎么打,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胥承璟“嗯”了一声,道:“确实,凉城现在驻守的敌军虽然不多,但是跟这边的大军汇合起来确实能算一个不小的威胁,所以我现在的意思就是让官兵们严密把控各个城门,包括地上,天上,一个活物都不能放出去,各个栈道通路也派人把守,直接截断两边的通讯。”
此言一出,众人哗变。呈典也没料到胥承璟竟会做出如此决策,犹豫着道:“你的意思是,那些百姓在战备期间一概不向外撤?”
胥承璟点点头,呈典又道:“那到时候开战,民心不稳,唯恐生变啊。”
众人纷纷应是,胥承璟道:“我们可以在今日亥时前让百姓们分散在几个点,一是方便保护,二是有人看守,保证他们没人出去传信,到时有官兵在,百姓们也会安心许多。诸位意下如何?”
呈典总算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大家这才知道,胥承璟对这次战争早已思虑良多,眼下才能提出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决策,剩下的关键问题就在于,如何守住这三天。
呈典命人上来汇报剩下的粮草物资,大家仔细听着,不禁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剩下的东西只够撑最后一天?!”又一位副将站了出来,那语气简直都能冒出火花来。
呈典冲他按下手示意安静,接着补充道:“三天时间,相信大家能撑到,以前大大小小的战斗我们也经历不少了,比这更深的绝境也有,总不至于娇气地两天不吃饭就能哭爹喊娘。但我要说的是,城里能用的东西我们都拿的差不多了,留下一部分也是百姓的口粮,他们毕竟也得活着,大家这三天还是注意着点儿,尤其别让手下的人去跟百姓手里抢吃的。记得,我们是官兵,不是土匪!”
他说完这话,看了站在一边的郭副将。郭副将看他的眼神恨得牙痒痒,但当着胥帅的面又不敢造次,只得憋着一口气打算来日清算。
呈典自是不怕他,尤其这种只有一身蛮力毫无脑子的兵痞,自己见过的多了,要不是他去年在人少的时候突然来找胥帅投诚,现在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
胥承璟故意不去看他们之间的机锋,转过头对众人叮嘱道:“时间不多了,今天一切准备都得完成,尤其是武器和粮草的运输,战争期间一定得跟上,要是我发现有人偷奸耍滑不干正事,第一个按军法处置!”
众人连忙应“是”,声音气贯长虹,听着都令人心神激荡。
等他们这些人都散出去了,胥承璟才对站在一边还未离开的呈典道:“说是这么说,其实这才真是我们面临的最难一次了吧?”
呈典笑着看向他,随意坐在一边,叹着气道:“谁说不是呢,以前说着兄弟之间一起出生入死,到现在真的要一起死了,反而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胥承璟见呈典看起来如此轻松的样子,咧着嘴嗔骂道:“胡说什么呢,谁跟你出生入死,我孩子还在老婆肚子里呢,要死你一光棍儿自己死去,我还等着回去抱儿子呢!”
呈典瞥着眼啐了他一口,直接头也不回地走出帅帐,留下胥承璟笑着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