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胥瑚对自己的长相没有什么认知的话，那么别人的反应就是她对自己最好的认知。那位坐在主座上的贵客，看到她将面纱摘下来后，直接愣住了。

“听闻京城当中，镇国将军的夫人美貌冠绝天下，我看你比起她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他的态度明显能看出来比刚才更满意，这让胥瑚提着的心得以稍稍落下。

她欠着身，低头恭顺地道：“那位夫人美名远播，我等自是不比，若有幸得之一二就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你倒是谦虚，但是夸你长得漂亮，确实不假，”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踱步到胥瑚面前，俯下身靠在她耳边轻轻道，“看来我这钱花得挺值当。”

他吹出的气息轻轻搔刮着胥瑚的耳朵，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偏头躲闪，但理智上又不敢得罪他，只能闭着眼睛打了个小小的颤。

然而这个细微的小动作似乎激起了他的兴趣。他扬起嘴角，鼻中轻哼一声，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抬腿往雅间的里间走。

胥瑚不敢反抗，任他抱着自己，但也不愿意做什么奴颜媚骨的事，只求今夜能快点过去。

上位者习惯于归顺，虽然胥瑚没有巴结奉承，但好歹很乖巧，不会让他觉得反感。他将她抱到榻上，自己则先去熄掉了几盏较大的灯，留下几根红烛影影绰绰地照着整间屋子。

胥瑚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已经几近绝望了，这一刻她真的很想不顾小盈的安危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哪怕摔死也不想在一个陌生人身下委曲求全。

但是她不敢，她害怕的不止是小盈可能因为她出事，更怕自己以后会这么永无止境地沉沦在最底层，就像陷进一个巨大的泥沼，越挣扎淹没地越快。

那人熄完灯后慢慢走了回来，看见胥瑚还蜷缩在床上，便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是不是不是自愿来的？”他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与刚才相同，完全听不出喜怒，都是一味的温和，反而让胥瑚有些不安。

胥瑚想了想，还是遵照红姐的意思，努力地让自己声音变得纤细些，娇柔地道：“小女只是太紧张了，第一次出来接客，还是面对您这样的贵人，若有冒犯还望大人见谅。”

那人“噗”一声笑了出来，道：“青｜楼里的姑娘什么身世背景我还是知道的，你都写了一脸不愿意了，还能这么捧场，真是太难为你了。”

胥瑚听到这话脸色“唰”一下就白了，赶紧辩解道：“没有！能伺候大人是我的荣幸，如果大人不满意的话我立刻就改，千万别这么说！”

她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过了很久那人的声音才从背后传来：“你长得跟她很像，连脾气都这么相似。”

胥瑚乍一听到这句没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到：“谁？”

那人转过头，定定凝视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你跟楚夫人真的很像，没有人这么告诉过你吗，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胥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感到惊慌失措，猛摇头道：“没……没人说过，那是谁？”

他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似乎有些失望，眼睛垂下，有些不耐烦地道：“还是不行，气质差太多了，她从来不会这么胆小。”

胥瑚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个好反应，只好顺着他的话道：“大人心目中那位佳人一定是个倾国倾城之人，小女子定是万万比不得的，但若是大人不嫌弃，也可拿小女来消遣一二。”

这话简直触到了胥瑚最深的底线，她觉得已经要不认识自己了，简直跟那些摇尾乞怜的狗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它们都不如，至少人家还能赏口饭，她这是上赶着把自己往刀尖上送。

那人好像也没什么兴趣再碰她，起身就从房里走出去了，留胥瑚一个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的尽是：“完了，这下怕是要被红姐打死了。”

然而他出去了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又进来了几个侍女，打头的那个手上端着一个盘子，直直走到她身边站着。

胥瑚往盘子上看了一眼，上面放着一张明晃晃的字据，开头写着硕大的“卖身契”字样。她吓得一激灵，不可置信地对着那侍女问道：“这个……这个是我的卖身契？”

侍女谦恭地应了声“是”，胥瑚赶紧把那纸拿起来，逐字逐句的确认了一遍。虽然她没有见过这里的卖身契，而且也是在睡着的时候被迫签下的，但总归是作为自己自由了的证明，她将那张脆弱的纸小心折好收进怀里，这才想起来问：“是刚才那位大人给我赎的身吗？”

这侍女不知道是不是受过什么训练，跟刚才表情一模一样地又应了声“是”，看得胥瑚心里一乐，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要给我赎身，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侍女这次跟卡住了一样，没有回答胥瑚的问题，但她也没在意，又问道：“那位大人将卖身契交给我，是让我去他府里的意思吗？”

侍女开口道：“大人的意思是让您从今开始获得自由，天高海阔，任尔遨游。”

胥瑚听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这人是看自己实在代替不了他那朱砂痣，又觉得自己长得跟那人太像，所以才对自己这么好？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如果就这么承了他的意以后怎么能还得清，再加上自己还有个小盈，那位大人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把她赎出来，红姐愿意放了她，会不会愿意放了小盈呢？

这些问题在她脑子里转圈，简直比刚才那乱七八糟的歌舞都令人生闷。她看着依旧站在那里不动的侍女们，好奇地转向后面几位，结果正好看到了队末的那个，不就是小盈吗！

“小盈？！你怎么在这儿！红姐把你放出来了！”胥瑚立刻奔到了小盈旁边，抓着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然而小盈不知为何，看到她冲过来抓着自己时立刻往后缩了一下，差点就要把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