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发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马上扭过头不再看她。他一点儿都不想让胥瑚发现自己现在的窘迫，尤其在面对她的眼神时，就像被一道光打进灵魂，让他忍不住制止自己龌｜龊的想法。

胥瑚没明白顾枫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扭扭捏捏，忍不住跟他打趣道：“啧啧啧，顾公子也有害羞的一天啊？”

顾枫忿忿地瞪了她一眼，一个人进客栈里去了。胥瑚转过身，撩起面纱轻轻蹭了把自己的脸，发现脸上只因为面纱的浸透沾到了一点水，油彩还没有被冲掉，于是默默长出口气，回头跟着顾枫踏进大门。

两个人在客栈大堂里坐了许久，顾枫要了壶茶，静静等着雨声停止，而胥瑚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盘子里的花生米，谁都没有跟对方说话，静默的大堂中只剩下雨打新叶的“沙沙”声。

终于，顾枫说的一个时辰到了，外面的雨依旧滂沱，胥瑚看了一眼，道：“看来我们今天必须得在这儿留宿了。”

顾枫点点头，回头冲掌柜道：“麻烦要两间上房！”

胥瑚瞪大眼睛，看着顾枫结巴道：“什……上房？这儿可是西市，你还赊着春越楼的钱呢！”

“哎呀，钱不够的话，明天让雨书送过来就行了。”顾枫将茶壶倒了个底儿，一口闷干茶水，起身往楼上走去，“你也早点休息啊，明天带你出去玩。”

胥瑚简直再次刷新了对顾枫的认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一脸疑惑地望向掌柜，但是掌柜明显比她更疑惑，听见他俩的对话，小心翼翼地道：“您二位的银钱，那位谢掌柜送来？”

胥瑚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立刻飞也似的逃窜上楼，留下不明状况的掌柜望向楼上。

“呦，这小妞儿，底子不错啊，怎么的？带回去给兄弟们尝尝？”小小的胥瑚被逼迫着坐在角落里，不停望向面前站着的男人，眼中满是恐惧。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在刚刚的逃跑过程中被刮扯得破破烂烂，两只脚赤足缩在身前，被地上的沙砾硌得青青紫紫。她将头埋在腿上，双臂抱紧自己的身躯，由于过度害怕不住地颤抖，反而激得对方更加兴奋。

那个男人“哈哈”笑了几声，随即将刀架在身后，猥琐地伸出一只手抓向胥瑚。胥瑚突然受到惊吓，“啊！”一声大叫，使出浑身气力猛地撞开男人向外逃跑。

男人被她一撞险些栽在地上，另一个人眼见胥瑚发狂，立刻伸出一掌切向她后颈，将她直接敲昏过去。

那个被撞倒的男人愤怒起身，拎起拳头就要砸向胥瑚，却被另一人抬手拦下。他将胥瑚稳稳地扛在肩上，领头走出寺庙。

男人不敢造次，只得在背后低低“啐”了一声，抬脚跟了上去。

“啊！！！！！”胥瑚一声尖叫，从床上猛然坐起。那一刻她如同魂魄归体般，张开嘴大口喘息。

冷汗打湿了全身，连同衣服一起粘在身上。胥瑚迷茫地看着前方，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的梦里。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从心底蔓延至身体各个角落，如同被人丢入冰冷的湖水，水湿浸透全身，缓缓剥夺肺中的空气，将她逐渐打入水底。

这种感觉一下将她困住，令她深陷精神囹圄，坐在床上默不作声。

隔壁的顾枫被这一声叫喊惊醒，立刻冲到胥瑚房门前将门一脚踹开，风一般掠到她床边。

胥瑚正在床上发呆，顾枫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轻轻呼出口气。他刚想说胥瑚吓了自己一跳，却发现她并没有理他，而是整个身体僵硬地坐在榻上，唯有两只眼睛虚无缥缈地望向前方，眼神涣散，状如傀儡，像是被人吸干了魂魄，只留下面前的一具躯壳。

顾枫立刻发现不对，伸手搭向胥瑚肩膀想将她唤醒。谁知他的手指刚碰到胥瑚，她便“啊！”一声弹开，疯了一般迅速向床头缩去。

“胥瑚！清醒点！”顾枫冲胥瑚吼道。他不敢再去碰她，但看着她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寄希望于怒喝来唤醒她的神志。

胥瑚被顾枫吼得突然一激灵，眼神慢慢聚焦，汇聚在了顾枫脸上。

“我……”胥瑚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双臂还护着自己的身子，与当年的她如出一辙。她的身体原本在微微发抖，但是被顾枫唤醒的一瞬立刻停了下来，虚脱一般向后倒去。

顾枫突然有种想立刻把将胥瑚搂在怀里的冲动。他看着胥瑚尚且惊恐的眼神，最终还是竭力忍下，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你……你干嘛！”胥瑚已经完全清醒，被顾枫这么一摸登时错愕，挣扎着在床上扑腾。

“等会儿，别动。”顾枫按住了胥瑚，把手伸到后脑轻轻一拍。胥瑚见反抗无果，只好安静下来，任凭顾枫摸她。

她的脸被冷汗浸透，脸上的油彩慢慢融化，让狰狞的伤疤纠结着糊成一团，整张脸像遭到殴打般一块儿青一块儿紫。顾枫摸了半晌后看着她精彩纷呈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胥瑚莫名其妙地看着顾枫，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结果直接摸下来一把油彩，把她的手掌染黑了一片。

“……”胥瑚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啊！！！！！”

顾枫被她吵得捂住耳朵，顺势松开了胥瑚。胥瑚立刻从床上跳下来跑到角落里，警惕地看着床沿上的顾枫。

“怎么了？叫什么啊，不就是你脸上画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被你蹭掉了吗，又不是要杀你。”顾枫疑惑地望着角落里几乎要跑路的胥瑚，嘴角偷偷荡开一抹微笑。

胥瑚简直欲哭无泪，人生最大的秘密被发现了，不知道现在把他打昏能不能让他就这么忘了，或者把他打昏自己逃跑也成啊！

“你……你为什么不问我。”胥瑚磕巴着道，舌头都紧张地快打结了。

顾枫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一阵窃笑，但面上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低下头想了想，道：“你都隐瞒这么长时间了，就说明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就不问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