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自己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喝两口茶顺一顺，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胥瑚看他这没脸没皮的样子一下泄了气，拿起筷子开始享用面前的佳肴。

她戴着面纱，吃饭不是很方便，只能先将面纱撩起来，挂在耳后。反正顾枫已经见过了，也没有表示不满，那自己直接用这个模样吃东西应该也是可以的。

顾枫瞥见胥瑚终于开吃了，便倒掉了她杯中凉掉的茶，又重新沏了一杯。胥瑚感激地点点头，顾枫摆摆手，接着忽略她。

胥瑚自顾自吃着碗里的东西。这菜的味道跟她想的一样，鲜嫩的笋尖咬下一口香脆多汁，满口溢香，细长的肉丝入口即化，爽滑酥嫩。胥瑚对这桌菜十分满意，挨个尝了一遍，顾枫看她吃得停不下筷子的样子，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怎么样，没来错吧？”

“什么？”胥瑚迷茫地看着她，嘴里还嚼着一块儿薄饼。

顾枫用下颌点了一下桌上的菜，胥瑚赶紧点头：“嗯，确实不错，我还是头一次来酒楼吃饭。”

顾枫同情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淡色纹竹长袍的人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他站在珠帘后，向里面鞠了一躬，沉声道：“顾枫兄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然后挑起珠帘向里走来。

胥瑚从来没见过这人，但觉得他穿的这件衣服非常符合他的气质——温柔儒雅，秀丽端庄。然而说到底，胥瑚第一次见到顾枫的时候也是这种想法，最后才两日光景就变得如此厚脸皮，实不知面前这位公子是否也如他那般？

不过这人一进来，胥瑚就不得不放下面纱，于是干脆把筷子架在碗上，打算待会儿再说。

顾枫冲来人招了招手，那人便自行走到他们桌边坐下。胥瑚震惊地望着顾枫，顾枫抬起手，指着他道：“这位是本间酒楼的掌柜，叫谢昶，你叫他雨书就行。”

“掌柜？”胥瑚不确定的看了一眼旁边这位刚到的公子，心里略微有些震惊。原以为顾枫只是这里的常客罢了，没想到掌柜会亲自过来照料，而且这人看上去不像个商人，反而像个书生。

“嗯，我是个读书人，这家酒楼是家父的祖业，两年前家父过世，就由我来继承。”谢昶笑吟吟地对着胥瑚解释，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

胥瑚想，这得被多少人问过才能这么从善如流地自觉解释，想必他自己也是不愿接管的，士农工商，以商为卑，完全跟他成为个读书人相矛盾。

哪知谢昶下一句就道：“其实我还挺高兴的，虽说商人身份低微，但生活确实要比普通百姓好很多，而且这里经常有权贵出入，我反而多了些入仕机会。”

“？”胥瑚突然想打住自己的想法，莫不是这人还有些读心的本领？

谢昶又道：“并没有，只是很多人都这么问过了。”

“……”胥瑚赶紧象征性地对他笑了笑，后来又想起什么，问道：“那公子以后想做个什么官？”

谢昶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意外，坐着想了片刻，方答道：“我觉得我已经有足够的钱了，去什么捞油水不干事的地方不太适合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任职礼部或者刑部吧。”

“嗯？这两个地方可一点都不一样啊。”胥瑚笑道。虽然听着有些奇怪，但人家的志向终究没资格去判断，况且如果他真的有机会担任官职，也不好说这商人的身份对他有没有影响。

“你是来吃饭还是聊天的？”顾枫用筷子指了指胥瑚没怎么动过的碗，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谢昶，他这才如梦方醒，笑着赔罪。

胥瑚想了想，用手轻轻掀起面纱一角，正好避开了谢昶的视线，拿起筷子吃一口，又禁不住吃了第二口，这样一来她被食物绊住，自然没法再跟谢昶说话，顾枫便道：“雨书近几天还忙吗？”

谢昶转身面对顾枫，恢复了温和的面容：“还好，这几天……使节们出使来访，客人多了不少，但也忙得过来，倒是你，三年不见了，没什么变化。”

顾枫摇了摇头，表情似乎有些苦涩：“哪里，我觉得每日担心的事不少了。这次使节们前来议和，皇帝陛下定会欣然应允，只是陛下年事已高，太子殿下又是好战的主，实在不知道这以后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谢昶命人端来酒水，给顾枫倒了一杯，缓缓道：“你不如趁陛下还在的时候多想想以后，提前准备着，到时候还不至于措手不及。”

“嗯……我在这儿听真的合适吗？”胥瑚无辜地看着他们二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肯定是与自己这种平民百姓没关系的事。

顾枫看了一眼胥瑚，扬起嘴角不怀好意地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在这儿听，就等于上了我们这条船，到时候出什么事也有你的份。”

胥瑚叹了口气，接道：“那还是敬谢不敏了，反正我也没听到关键的东西，不如掌柜给我另找间房，我在里面等你们谈完？”

谢昶笑着摆了摆手道：“不了，我们本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说，姑娘就在这里好生吃着，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就招呼他们给你送来。”

胥瑚点点头，再不参与他们的话题。等顾枫和谢昶聊完，胥瑚已经吃饱了，拿出绢帕拭了拭嘴角，然后把面纱放下，整理妥当。谢昶起身与他们告辞，胥瑚便站起身行了一礼，反观顾枫坐下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思索。

“诶。”胥瑚刚想去叫顾枫，就被一旁的谢昶伸手拦下。他看向胥瑚，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他。胥瑚了然，便目送着谢昶自己静悄悄地离开房间，然后坐回位子上。

顾枫坐在那儿沉默良久，直到胥瑚换了三次茶才回过神来，望着胥瑚的动作和一桌残羹冷炙，问道：“雨书已经走了？”

胥瑚点点头，顾枫“哦”了一声，又道：“你吃饱了吗？吃饱的话咱们也走吧。”

胥瑚本想说“好”，可又觉得顾枫并没吃多少东西，便道：“要不咱们再坐会儿，我再给你要点热的吃吧？”

顾枫叹了口气，回道：“不了，我还有点事，先把你送回去，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