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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过了年下文安便该出阁了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青蕊用胳膊轻轻的顶了我两下,我才反应过来文安现如今是我的封号。

我急忙看向她,见她脸上并无不悦,还是含笑的看着我,似是在等我的回答,我便安安分分的回到:“大抵是的,依照阿爹的意思”旁边青蕊又动了动我,我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便改口道“父王的意思是我在王宫过了这个年,把身体将养好了,再另辟公主府,与驸马成亲。”

她见我如此说,便说道:“随嫁的饰品可看过了,我前几日去看过这些嫁装,大多是些金银器皿,我便着人添置了几件其他的。我在旧邸时听良嫔说,文安喜欢这些亮堂的东西,我出阁时从家带来过一玉底蓝珊瑚盆景,想着你喜欢,今晨一早便安排人把它拿了出来,一会儿你走时便令珍珠给你送去。”

这玉底蓝珊瑚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先楚文王不惜重金求它,却难觅其踪迹,没想到竟被那定北侯得了,而今又做随嫁进了这王宫。我没想到她竟这般大方,便受了她的好意,起身谢道“文安谢过母后”这次感谢倒是真挚了许多。

“随嫁的饰品但由母亲做主,我待过几天身体爽利了便去看看,原也不必着急,现如今才八月份,日子还长呢!”我回到。

那王后见我竟主动回了话,很是受用。嘴角的笑意深了多许。“你身子不大好,夜里吩咐丫鬟当点心,别贪凉受了风。日子虽说离冬还远,但一入秋天儿便该慢慢凉起来了,你自己也要注意点,便是有丫鬟侯着,也不能全交与了她们,那些有了年头的丫鬟惯会偷懒。”

此话说的便有些真心实意了。我自幼没母亲教导,很多事阿爹亦是不好教我,故而我的许多学识皆是邱姨娘交给了我,可她到底是丫鬟出身,学识有限,不及真正的世家小姐。很多事我也是自己摸索前进,为此也吃了不少亏。

现如今那王后既肯真心教我,我也愿认真听教,如此一来我们两个倒真像个母女的样子了。便是她比我小,可真论起内宅之事,我却是不及她。入宫时虽学过宫闱管理之事,可那些教我的礼教嬷嬷鉴于我的身份,一些污秽之事并不敢真说给我听,后来琐事我又大多交于了阿芷,自己在御下方面倒还真是有一块短板。

可又想到我与李诚枫之事,心中难免郁郁。我不愿嫁与李诚枫,一是我已是乾樾之妻,虽然他在临川便已娶了新后,可我在心中到底还是放不下他,纵然再相见已是水火之势;二是这楚地虽民风开放,女子二嫁之事亦不在少数,可我依太医所言是无法长寿的,何必再耽误他。

那王后见我一时沉默不语,便以为我疲累了,着人送我回了凤鸾殿,自始至终未曾提迁殿之事,我对她的好感一时增加了不少。

她不提,我却不能不做,再强居在此便该惹人非议了。九月初我便迁出了凤鸾殿,想着此生怕是再难住进去,不免伤感。又转念一想,却也是再不愿住进去了,这里面埋葬了我太多喜悲,似乎一辈子的喜怒哀乐皆尽于此,往后余生再不会有那么刻骨铭心的记忆了,何必再抱物执守,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我不愿在住在深宫,便提前入住了公主府,这公主府是先楚长公主嫁入北狄前的居所,想那时我对她深深的恨意,到如今竟是全然不见了。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把许多事,许多感情消磨殆尽,比如说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恨,曾经以为至死不渝的爱。

公主府因战乱时接近王宫而损害的极大,阿爹为着我的婚事自登基时便着人修缮它,如今已初具模型。除了几间侧殿还未修缮完外,主殿已是可以入住了,我一心想着出宫,便也就不在乎那么多,只急急的搬了进来。

阿爹得知后也不制止,自他称王后我们的感情便大不如前,见了面也只是淡淡的问安罢了。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只觉得他心里王位权势要比女儿的幸福重要的多了;想来他大底也不能原谅我放走乾樾,搞得现在三国战乱不安。也是,卧榻之边岂容他人酣睡。他现在已是一国帝王,更在乎的应该是家国天下,怎会纠结于我的小女儿家情怀,他早已不是我儿时记忆中的潇洒阿爹 。也许一直以来都是我没看懂他的雄心抱负,而不是他变了,阿爹一直都是原来那个阿爹,只是云凉早已不是原来那个云凉了,她已经觉定放下所有开始自己想要的生活。

邱姨娘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一个薄凉的人,我贪图起了安好岁月,不再想要那种每日梦里满手鲜血,醒来却是孤枕寒的夜晚。在我人生剩下的几年岁月里,我不再想要所谓的权荣富贵,只求岁月安好,哪怕陪在我身边的不是我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阿爹登基后为了稳定大臣的心,便觉定选秀,广纳嫔妃入宫,期间不乏名门贵族的大家闺秀。

是日天朗风轻,王宫选秀。阿爹为了表示对王后的敬意,便把选秀的大多事交于了王后。王后大抵怕因此落人口实,被别人说成专断善妒,便着人请了我来,让我辅助她选妃。我本无意掺和此事,可又想起她素日里对我不错,到底不该拂了她的意,便去了。

选秀之事安排在了御花园的迟凉亭,秋日的风和着高阳,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此次选秀本就极看中家境氏族,对外貌礼仪只要过得去即可,毕竟此次选秀的目的是笼络高官氏族。其实大多名单位分早已内定,此次选秀不过走个场面。

选秀快完时阿爹匆匆而来,毕竟此次是他的后宫事宜,他到底该出个面。阿爹其实并不好女色,我自幼便知他不喜那些礼仪规范,举止大家的世族小姐,故而这次我根本没想过他会看上一个女子。

阿爹来时正值韩尚书的侄女落选,韩尚书虽是六部长官之一,可他人老躯残,若不是阿爹顾念他的投诚之心,早就轮不到他来做这尚书了。况此次他家送上的秀女本不是正统的嫡出小姐,只是旁支,我与王后便直接把她刷了下去。

哪知那秀女走时听见阿爹的声音竟直接停了下来,急急的回过头,眼含泪珠竟隐隐有细柳扶风之姿,我见犹怜。她看向阿爹时阿爹亦恰当其时的看向她,两人竟有种经年重逢难舍难分之意。我见如此,暗道不好,我长这么大,见到阿爹失态次数却少之又少,看来此女不简单,或是阿爹曾见过她。

未等我开口,便听到王后急急地说:“还不快把此女带下去,免得惊扰圣驾。”看来王后比我更知此女的不妥。

有太监匆匆上前,却听阿爹说道:“慢着,你上前来。”显然第一句话是对王后说的,第二句话是对那女子说的。

那女子果然上前来,我看见王后的脸色变得灰白,好似经历了什么绝望的事。

只听阿爹说道:“你叫什么?为何这样看朕?”阿爹语气中竟有隐隐的颤抖和激动,有一种未知的恐惧感蔓延在我心中,但我相信此刻王后比我更不安。

那女子弱弱的说:“小女素媛,侩阴韩氏族女,是韩尚书的侄女。小女自幼便做梦,梦里有一男子常唤小女小字‘折鸢’,其容颜与王上相差无二,故小女一见王上便觉有似曾相识之感,不知为何,心中竟涌上无限伤感,故失态直视君颜,还望王上赎罪。”

我一惊,折鸢是我阿娘的闺名,年幼时阿爹醉酒后最常唤的名字。这人,莫不是与我阿娘有什么渊源?

阿爹听她如此说,脸上竟溢出无限欢喜,却还强忍着故作镇定的说:“你芳龄几何?”

“回王上,小女年芳十九,九月十三日生。”

我看见阿爹颤抖着手将她扶起来,我明白今日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此女入宫了,便也不敢再去触阿爹的霉头。却见王后还在阻挠:“王上,此女臣妾已赐了她金钗,着人遣她回原府自行婚嫁”。楚地旧俗,凡入宫参选秀女者选上则赐栀子花;反之则赐金钗,遣送原府,自行婚嫁。

阿爹淡漠的看了王后一眼,丝毫不为她的话所动,只平静的说道:“王后今日参选秀女辛苦了,着人封此女为燕夫人,赐居淽阳宫。”

阿爹的话虽平静,却不容丝毫分辨,若是此刻再行阻止,阿爹必当生气。依照王后的处事圆滑,她应该识趣的退下,哪知出乎我的所料,她竟然依旧不肯让步,坚定的说:“王上命臣妾料理选秀事宜,今臣妾一国之后,已赐此女金钗并着人送回,王上却不顾臣妾颜面,强将此女封为夫人,这让臣妾以后如何管教宫人,如何布施宫令?”

我没想到她竟如此忌惮那个女子,不惜惹阿爹发怒也要阻止那女子进宫,可见那女子定是有什么不凡之处,竟有如此功力。

阿爹果真发怒,毕竟他现今已是王上,如何肯再忍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他。

“王后这是对朕有什么不满吗?王后若觉得自己以后会无威严再掌管后宫,便可自行辞去王后位分,自有有能力者接替你。”说完阿爹带着那女子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