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节

走出办公室。她感到自己背上全湿了,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即便背对着熊佐藤,林秀娟仍然能感觉到他那双绿豆眼在自己背上流连。

秀娟无聊地在座位上度过了一个礼拜,没有人给她培训,告诉她应该做什么,指导她应该说什么。

林秀娟悲哀地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真的只能每个月拿到最低工资,这笔钱连自己的交通费和通讯费都不够。

她潜意识里感到,问题还出在熊佐藤那里,可她,偏偏又特别不愿意走进那间狭窄阴暗的房间。

又这样过了一个礼拜,林秀娟觉得自己都快得痔疮了,八个小时,坐着不动,没人交流,毫无长进。

一天中午,她正枯坐着,文阿姨走过来,轻轻拍着林秀娟的肩膀,说是约她出去走走。

这是近郊一块空旷的厂区,厂区外围是野外菜地,漫无边际的绿草丛生,土块坷拉。旷野的风特别大,吹得林秀娟头有点晕。她和文阿姨边走边聊,也算听到一些内部消息。

原来熊佐藤是个地道中国人,只是二十年前东渡海外积攒了钱财,羡慕东洋文化,把个父母给取的好好一个中文名字改成了东洋名,本以为自己海外归来,说了一口鸟语,就成了假洋鬼子。

只不过,这人贪财好色嗜酒好赌,十年不到辰光,一点积蓄全赔了个精光。沦落到最后,只好到阿拉公司来混混。

因为老总是个老实人,不懂管理和市场,听信了佐藤的满口洋腔洋调,花言巧语,于是决定聘请他来拓宽业务范围。渐渐地这家伙欺上瞒下,哄着老板交出所有权力,对下面则是作威作福装腔作势,惹得员工敢怒不敢言。

这几年人员流失不少,剩下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不是近郊的本地人出来混混日子,就像文阿姨;再不就是初到魔都的外地人,在附近借一套便宜的民房,在我们公司做两年积攒经验,就跳槽出去了。

林秀娟听了,不免有些失落惆怅,自己何时落到如此地步?还要找这种家伙讨生活?

正想着,文阿姨也停住了,两人暂时借靠在河边一棵大树的树荫下。林秀娟抬起头看着文阿姨,她感觉到文阿姨还有话要说。

果然,文阿姨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半天开不了口,好久才说:“秀娟,我看你是个本分人,不像之前招聘来的狐狸精,主动往男人身上贴。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熊总这个人,你要特别当心……”

林秀娟隐隐约约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原来公司的女员工要想就在这里工作,或者想留在办公室比较轻松体面的岗位,就得委身于熊佐藤。而文阿姨自己,她突然吞吞吐吐起来,林秀娟其实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文阿姨不说,她也能明白,一个女人,既无年龄优势,又无外貌优势,想要在这里谋得一个人事岗位,除了献身,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

秀娟一想到这里,像是整个身体浸入了混浊肮脏的废水之中,呼吸难以继续,继而感到心脏跳得难受。

离婚后,她第一次感到命运如此多舛跌宕,如此残酷无情。她明明与世无争,明明与人为善,明明心怀善念,可命运却像个狰狞的魔鬼,处处要把她拖入泥沼;又像个乖戾无情的小人,时时要从黑暗处捅她一刀,不至毙命,可也要伤痛很久很久。

林秀娟决定一搏。她又一次走进熊佐藤的办公室,仿佛知道她肯定要来求自己,佐藤的脸上放着光。

“熊总,我想问问,公司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呢?”

“呃(~_~;)秀娟,你很优秀,所以呢,我特别喜欢你,我想培养你,就看你自己拎不拎得清了……”熊佐藤边说边望着林秀娟,希望看到对方有什么反应。

“是这样,熊总,我觉得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优秀,我只想跟别的同事一样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秀娟,你跟她们可不一样,你年轻,有文化,又漂亮,你可以做我的助理,一年给你十万,只要你愿意。怎么样?”熊佐藤脸上的笑更猥琐了。

“不,谢谢熊总,我不合适。”林秀娟目光如炬脸色庄重地直视对方,希望让他知难而退。

“哎呦,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何必装得这么冰清玉洁呢?!”熊佐藤明显有些不快,边说边站起来,慢慢踱着肉嘟嘟的身子,挪到林秀娟身后,试探性地想伸出手,搭在林秀娟的肩膀上。

没想到,柔弱的林秀娟像一座沉默了良久的活火山,佐藤还没碰到她的衣服,就被秀娟右胳膊狠狠一挥,重重地击打下去。

“啊呦?你这个死婆娘,敢跟老子动粗!看我怎么收拾你!”佐藤脸色大变,大概没想到新世纪了,还会有这么保守的女人!“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要不然,就给我滚!”

“熊总,请你注意自己的形象!”林秀娟“嚯”的一声站起来,手里举起自己刚刚一直拿在手中的小包,“你刚才所有的话都被我录在这里,你是要让老板听到,还是要让同事听到呢?还有,我可以去仲裁院提起诉讼,你这属于性骚扰!有这个案底在身,看看哪家公司还敢录用你?”

“你,你,你这臭婆娘!”佐藤又羞又恼,“你敢?”

“你敢骚扰女员工,我凭什么不敢指控你?再说,我是朱总介绍来的,我可以把这份录音直接发给他,让朱总告诉你的老板,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好,好,”熊佐藤脸涨得像猪肝色,“你好,厉害,我怕了,行吧?死三八!”他的小胖手像帕金森病患者一样,抖发抖发,冲着林秀娟指指点点。

“林秀娟,既然你这么能撒泼,那我就用其所长,派你去销售一线,做一名优秀的销售员。这可是我们公司最能挣钱的岗位,你呀,做梦也要笑醒,好好感谢我吧!”

林秀娟拿起自己的小包,昂首挺胸,皮鞋踩得“卡登卡登”直响,一走出办公室,林秀娟就趴在自己桌上,难受地想哭。

夜里,秀娟一个人在家喝了一瓶红酒,从未如此空腹喝酒的她,满满地,一杯又一杯,喝得双颊酡红,如同涂了胭脂一样美艳不可方物。

她推开窗,正值阴历十五,一轮满月当空照,清辉拂人脸。秀娟吹着风,醉眼惺忪,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首诗,断断续续地背起来: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长琴,一壶酒,一溪云。

背罢,秀娟蜷成一团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我欲乘风归去~归去”在一声声呓语中,她沉沉睡去,管她今夕何夕。

五十、悠扬梦回,黯然情伤

自从那次见到林秀娟意气风发地与一名男子从大楼里走出来,邹辉发觉自己已经两个月没有林秀娟的消息了。

有一天,他偶尔翻开朋友圈,看到她发的内容,居然是在推广一个楼盘,而定位也是在市郊,距离她的住址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和通力大厦的地段也是天壤之别。

邹辉以他侦探的高度灵敏,分析林秀娟换了一份工作,而且跟她从前的那份工作远远不在一个段位。不禁心生暗喜:也许那个男人并不是她的男友,她只是礼貌性地与别人交流。

想到这里,邹辉忍不住给秀娟发了一条消息,希望约她见见。这一次,秀娟很快回复了,依然与从前无二,告诉邹辉自己刚换工作了,在市郊一家公司做楼盘销售。估计下班七点左右。

邹辉想,如果等秀娟回到市区再见面都已经八,九点了,不如自己下班后驱车过去,约在靠近秀娟工作的某个餐厅见面。

那一天,邹辉一整天都是眉开眼笑,他已经换到另一个队伍,重新开始了自己新生活。当然,他私底下并没有放松对吴德仁坠楼一案的追踪。

在等待林秀娟的空隙里,邹辉整理了一下他上个礼拜与白晓丽和李雯芳见面后所想到的信息。

与白晓丽主动找上门来不同,李雯芳可真不好找。尤其是当她知道邹辉要找自己见面,心里好像知道什么似的,一再推辞,先是说身体不适在休假,邹辉第二次约她,又说自己在忙一直没空,第三次李雯芳干脆挑明了在电话里直接告诉邹辉:

“邹警官,案子已经结了,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再说,我很忙,真不好意思。”

无论邹辉怎么说,李雯芳仍然拒绝见面,邹辉想这样直接约她,估计没戏。他想了想,还是要另想办法,迂回打听。

思来想去,现在最能切入的线索还在白晓丽那里,虽然很不情愿再见到她,邹辉不得不联系上了白晓丽。

果然,晓丽显出十二分热情,她更瘦了,八十斤不到,皮包骨一样。人虽瘦,却表现出极度的亢奋:你早该找我了!我可以帮你破这个案子,还能让自己复仇。

唠唠叨叨一大通,邹辉终于明白了。原来白晓丽自从离职以后,就不干别事,成天跟踪李万翔,周娜,包括上次金艳琴告诉她的有关周娜情人一事,她都仔细分析,一一罗列,详加推断,就差最后关键的证词,——白晓丽都快成了侦探专家。

不过,白晓丽还真带来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李雯芳是李万翔的一个远房表妹,一直替他鞍前马后出谋划策。

而且,李雯芳还是徐林生的女朋友,两个人关系从未对外人公开,只是白晓丽原来在做李万翔秘书时,有一次下班看到一个男人来接李雯芳下班,远远的看不太清。可这次她离职以后,却在高翔公司附近一间咖啡厅意外地看到了李雯芳和徐林生两人。

“诶,你知道吗?那徐林生起码五十岁有了,李雯芳呢?三十来岁吧,啧啧啧,两个人差了二十多岁,老牛吃嫩草,——这李万翔一家都 !*不是好东西!”

白晓丽自从发觉自己被李万翔利用了十余年,恨透了他,看他什么都不顺眼。

“后来呢?”

“后来呢,我看见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手挽手,进了车子,一起离开,我也开车跟着,一直到我看见两个人搂搂抱抱地下了车,到了徐林生住的房子才离开。”

“徐林生是单身?”

“徐林生这个人嘛,”白晓丽不知怎的,皱起了眉,“真的不好说,我进公司,他已经在高翔公司了。从来都是低眉落眼沉默寡言,像谁欠他一百万似的。而且他除了李总,不不,李万翔,谁的话也不听。而且他这个人,有个很奇怪的事,”白晓丽顿住了,大概在犹豫该不该说。

抬起头,看到邹辉鼓励的眼光,白晓丽仿佛鼓足勇气才继续开口:“他从来不提家人孩子,给人感觉好像是没有成家,没有家人。可我有好几次看到他手机打开的页面上有一个男孩的照片,每次都是同样一张,长得特别像他。但没人敢问他,因为这人就是个怪人,比李万翔还阴还毒。”

“何以见得?”

“首先,这个人长相就是一个黑社会老大的样子。你看他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衣长袖,戴墨镜,戴帽子,从来不会让人看清他的完整真面目;有一次,公司组织体检,我是联络人,我看见医生要求他把外套脱下来验血,他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解开自己的外套袖子,让人验血。我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很深一道伤疤,与普通人的划伤擦伤完全不一样,那道伤痕明显是刀伤。”

白晓丽喝了口咖啡,继续说,“而且这人吧,从来不跟别人交流,从来不在外聚餐,公司的同事谁要是不小心碰到他,他的眼光都能杀死人。可唯独对李万翔,徐林生真的是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我和他共事十年,每次要看他的身份证,他只能拿来一张模糊的复印件,说是原件丢了,而且他也从不要公司帮他交社保……”

“他的身份证号码你还记得吗?”

“嗯,让我想想,哦,在我拷回来的文件里有每个人的身份证号。不过存在我家电脑里,等我回家告诉你。”

邹辉点点头,慢慢把思路廓清,看来这个徐林生有重大嫌疑。李雯芳应该也知情,但是怎么才能证明呢?看来先要查清徐林生的背景。

白晓丽还想继续介绍李雯芳和徐林生的八卦,邹辉大概明白,李雯芳有过一次婚姻,老公在外地打工,她不知怎么和徐林生勾搭上了,两个人在一起为李万翔出了不少力。

邹辉正想到这里,猛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了,急忙朝门口望去,按照和林秀娟约定的时间,她过来也应该到了。

可一直等到七点过了,秀娟还没到。邹辉给她发了几条消息,也没见回复。

邹辉有点急了,市郊的路上人烟稀少,路况不佳。而且秀娟是在售楼处,有可能还要远。晚上,一个女人,孤身在外,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一想到这,邹辉顾不得许多,拼命打她电话,不是在通话中,就是无人接听。邹辉想到一个主意,不断地拨打林秀娟手机,一边查询对方手机的定位,发现手机就在秀娟说的公司附近。

突然,他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林秀娟发来的三个数字:110!

“不好!”邹辉来不及多想,忙拨打110,迅速告知案情,自己也急忙驱车前往。

五分钟后,眼看离手机定位的地址越来越近,邹辉一看,这就是林秀娟现在工作的地方。他急得一身冷汗,手握着方向盘都打滑,一到公司门口,就从车上冲下来。

110警车已经到了,邹辉这才心里稍微放松点,一脚踹开公司门,和110两个警察一起冲进去。

空幽幽的办公楼里,黑黢黢一片,只有窗外投来的一丝昏黄的路灯光芒,还有三个人轻轻的脚步声,格外幽森恐怖。

邹辉蹑手蹑脚地拿起手机,看到林秀娟的手机位置显示就在这里,究竟在哪个房间呢?

毕竟是刑警出身,邹辉的反应迅速而敏捷。他眼光一闪,就看到角落处有个不起眼的办公室,门缝里射出一道微弱的光,仔细一听,好像还传出女人的“呜呜”的哭声。

邹辉顾不得多想,一脚踢开房门,果然,就是秀娟!一个像猪一样的男人把她压在沙发上,正拼命掐住秀娟的脖子,还想捂住她的嘴巴。

虽然秀娟拼命反抗,但毕竟男女力量悬殊太大,眼看着林秀娟脸色发白,双手无力地推搡男人,两只脚倒是踢中男人下身,惹得他痛得嗷嗷大叫,恨不能两只手一起用力,让这个女人立刻晕过去。

邹辉血直冲到头顶,用尽全身力量,朝着男人的屁股狠狠踹下去,矮胖的像头猪一样的男人“哎哟”一声,屁滚尿流地,像瘪了气的气球,滚落下来,瘫软在地上。

这时候,秀娟已经接近昏迷,上衣都被撕扯得凌乱不堪,邹辉一个箭步冲过去,脱下外套,盖在秀娟身上。

两个警察紧紧揪住胖男人,邹辉恨不得捶死这个又蠢又笨的家伙,但碍于身份只能冲他恨恨地挥舞着拳头,胖男人吓得直哆嗦,连忙叫“警官救我!”

“救你?你这种人渣,也要人救?那你刚刚干嘛去了?”

两个警察气愤填膺,对这种人恨得咬牙切齿,一提溜就把这家伙押到警车上,邹辉说他陪着林秀娟,等她醒过来再到派出所。

所幸警察来得及时,林秀娟并未昏迷太久,当她清醒过来,好半天终于明白自己获救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邹辉的心才没那么高悬着,慢慢放下来。他一把抱住林秀娟,说:“秀娟,你受苦了!”

林秀娟哭泣的时间不长,慢慢喘过气来。邹辉这才敢问她刚刚的情况,原来林秀娟接近七点,准备下班要走。突然办公室通知她,副总找她,让她汇报工作。

林秀娟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好不去,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留了个心眼,把手机定位发送给邹辉,和他及时共享位置。

等她进了办公室,熊佐藤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动手动脚,林秀娟拼命喊叫,却没人响应。原来这些人早就见怪不怪,趁机溜走了。

秀娟虽然害怕恐怖至极,可事到如今也只好誓死反抗,慌乱中只来得及发个110给邹辉,手机就被佐藤抢过去。没想到熊佐藤虽然矮胖蠢笨,可力气大得吓人,自己很快就被他掐得近乎晕厥。

面临绝境,秀娟反而冷静起来,她伸出左手,正好有一个水晶烟灰缸,她一把抓起烟灰缸,朝着熊佐藤打去,不巧砸中他的右脸,虽然没有一击即中,但也让这家伙疼得好半天,这才为邹辉带领警方营救她争取宝贵的五分钟。

邹辉越听越感情复杂,既为秀娟的机智勇敢感到欣喜,又为她的处境艰难身处逆境加倍心疼。看着灯下林秀娟苍白羸弱的脸蛋,邹辉冲动地脱口而出:“秀娟,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吧!”

林秀娟如清潭一般幽深干净的眼睛,看着邹辉,似乎对于他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惊讶。良久,她缓缓开口道:“谢谢你!邹辉,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是你在背后一直帮助我。今天更是如此,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

邹辉看到她嘴唇开始有点血色,心里更加爱怜,有一许期待,又有一份憧憬,看着对面这个女人,即便凌乱不堪也美得如同一幅画。

“我希望你能做我弟弟,你把我当做姐姐,以后我们能够互相照顾,可以吗?”

邹辉觉得自己所有的热血都被一盆冰水浇筑成寒冰,顿时间,本来想拥抱林秀娟的双手,缓缓地,缓缓地,垂下来。

一切,如同一场梦,梦中,歌舞升平,悠然绽放,甜美醉人;梦醒,独自吾身,黯然情殇,伊人已逝。

五十一、惊魂梦断,无力回天

经过一个礼拜的跟踪,白晓丽终于见到方柏阳真人了。

自从上次金艳琴看到方柏阳来公司找周娜的一幕,心中惊魂不定,她一定要找个树洞倾诉,否则会觉得自己一人承受不来。

她找到这个人,最安全最合适最稳妥,就是白晓丽。

白晓丽眼下正满腔怨愤,无处倾泻,无人诉说,一听有周娜的劲爆消息,马上跳下床,不洗不梳,奔到约好的地方,与金艳琴见面。

金艳琴虽然年纪比白晓丽小,但却是个人精,一看白晓丽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瘦得怕人的人模鬼样,立刻心生嫌恶。

只不过表面上不表现出来,只是“晓丽姐”前,“晓丽姐”后,把整个情形生动形象地再现了一遍。尤其说了一遍:“晓丽姐,大家都说,要是你在就好了,那个女人肯定没那么嚣张。说不定,老板娘的位置就是你的哦!”

白晓丽听得喜极而泣,有几个月了,都没人跟她这么知己地聊天,吃饭,还能这么贴心地夸奖她,“是啊!本来万翔就是答应了我,跟他老婆离婚就娶我为妻!凭什么她周娜鸠占鹊巢,再说,我为高翔公司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出生入死,她周娜做了些什么,一来就把所有的好处都抢走了?……”

白晓丽絮絮叨叨,边吃边说,全然不顾金艳琴嫌弃的表情,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份量还觉不够,金艳琴眼珠子一转,拿起手机一瞧,说:“哦呦,晓丽姐,不好意思,我忘了今天晚上还约了朋友一道做脸,我先走了啊,侬慢点!”

金艳琴拎起小坤包,拍拍屁股,先走了,留下白晓丽一人买单,幸好她从前有点积蓄,否则这几个月没有分文进账,早就坐吃山空了。

但是,一切都阻止不了白晓丽的热情,她的目标很简单:搞得周娜臭名远扬,让李万翔跟她离婚,然后娶了自己。

白晓丽对李万翔很有信心,她坚信,万翔是被周娜的美色所迷惑,所以才跟她结婚,只要自己揭穿这个女人的画皮,李万翔就会重新回到她白晓丽的身边!

她开始了自己的一套侦破大法:公开跟踪周娜,她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密集频繁出现在周娜身边!

果然没几天,白晓丽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幢楼宇拐角旁看到了周娜,还有一个男人。按照金艳琴的描述,肯定是周娜的那个小情人!

白晓丽激动万分,拼命拍照,这样的跟踪坚持了一个月,白晓丽自信已经有足够把握,让李万翔看清周娜的真面目,信心满满地寄了一份快递给李万翔,但是一直没收收到对方的回复。

白晓丽还不死心,她觉得自己是情报收集还不够,于是又想出一招,她要找到方柏阳,当面跟他谈:既然你想和周娜结婚,我帮你让她和李万翔离婚,这样,我们各得其所,各取所需,两相安好。如何?

虽然方柏阳不置可否,但还是告诉了周娜,有这么个疯子一样的女人,跟自己说了这个方案等等。

惊扰了周娜这条美女蛇,可就麻烦大了。

周娜回想起前两天李万翔旁敲侧击地问自己,是不是还在跟前男友联系,她当时就怀疑是不是金艳琴那天看到了方柏阳来找自己的事,这下看来,不仅她看到了,还很有可能把这事告诉了别人。

“看来,原来我不发威,你都不知道我是老虎!”周娜气得牙痒痒,她恨金艳琴多嘴长舌,把这事告诉了白晓丽;她已经从方柏阳的描述中推断出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就是白晓丽。

白晓丽去而又返,阴魂不散,让她更棘手。“不过,我总有办法收拾你的!”

隔了几天,白晓丽左等不来李万翔的消息,右等不来方柏阳的回复,心里正急呢,突然金艳琴倒是给她发消息了:姐,今晚六点在江滩公园66号餐厅一起吃个饭吧!我有事相告。

白晓丽一下子又亢奋起来,手脚发抖,全身筛糠一般,胡乱穿了一套毛衫外套,牛仔裤,脚蹬一双露趾凉鞋。头发也没梳整齐,就往外冲。

她早早就到了餐厅。正是靠近窗户,凭窗赏景的绝佳位置,白晓丽几个月以来,发现自己越瘦越能吃,越吃越瘦,整夜不睡,还能精力充沛,只是看见那种招摇过市风骚无比的女人,就想打人。

白晓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反倒是旁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怪瘆人的,所以她尽量不出门,出门也不看别人的目光,自己陶醉就行了。

七等八等,六点多了才看到金艳琴扭扭捏捏地从远处走进来,白晓丽老远就看到了她,大声喊:“诶咿,怎么才来?这都几点了!我等了一个多小时!”

惹得旁人纷纷侧目,白晓丽也不以为意。可是金艳琴今天好像情绪低落,半天不肯进来,进来也不肯落座,好不容易坐下,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两个人正点着菜,金艳琴突然神色慌张地说:“白姐,我来例假了,肚子有点疼,先去个洗手间。”说完,也不管白晓丽什么反应,拿起包就走。

白晓丽倒没什么,因为她觉得这也正常,正低头看菜单,突然对面坐下了一个人,白晓丽也没抬头看,就问:“你看,这个菜你喜欢吗?”

对方很久没有声音,白晓丽意识到气氛不对,吃惊地,慢慢地抬起头,望着对方。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熟悉的,漂亮的,女人——周娜!

白晓丽觉得嗓子不能说话了,似乎被什么胶水粘住了一样,几次张开嘴,都发不出声。

“白晓丽,你闹够了吧?你觉得,把我和李万翔拆散了,你就能嫁给他?”周娜的脸在餐厅诡谲变换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不真,仿佛飘忽即逝的鬼火中,忽隐忽现的一张女人脸,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白晓丽像个哑了的青蛙,只知道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你就看看你的模样,还不如他前妻呢,万翔为了我,跟他前妻说离就离了,你呢?有什么资格上竿子往上爬,大言不惭地要嫁给他?!”

白晓丽突然醒悟过来一样:“今天是你让金艳琴把我骗出来的?”

“什么是骗呢?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地两条腿走过来的吗?没有任何人,强迫你啊!在这个滩上,玩的就是心跳!你玩不起就不要玩!没人强迫你进这个局!”

看着眼前美人的脸色闪烁不定,一时如春风万里,一会又杀机毕露,白晓丽忽然有种梦魇的感觉,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噩梦虚拟的空间中,如同《盗梦空间》一般,在梦中,有人要杀了自己。

“不行!我得走,离开这!这里肯定是周娜这个女魔设了魔障……”可是,白晓丽发现自己突然动不了了,她觉得自己被周娜控制了,忍不住一阵哆嗦。离开公司那天的耻辱感又一次浮现在眼前,白晓丽内脏的血好像全部集中于手指,她奋力击打,耗尽所有力量,把桌上的器具全部砸碎,桌子差点都被掀翻了,引得全餐厅的人纷纷尖叫。

周娜倒笑了,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在餐厅保安赶到的时候,周娜已经让两个男人把白晓丽反捆起来,此时的白晓丽像只小鸡一样,干瘪孱弱,瘦小枯薃,嘴里还在拼命叫喊:“放开我,我没病,是你们有病!你们这帮杀人犯!”

周娜则一脸诚恳地给餐厅经理道歉,说:“这是我家姐姐,精神一直不正常,家里人到处找她,今天可算把她找着了。喏,你们看,这是她的身份证户口本,我们正准备带她去医院治疗,没想到她又犯病了。真不好意思!”周娜连连点头示意,弯腰道歉,别人一看她衣着华贵,容貌出色,举止有度,马上就客气起来。

餐厅经理为难地说:“你们家属的心情我们理解,只是我们餐厅的损失谁来承担呢?还有这么多客人都被吓跑了,这可怎么办?”

“哦,这个没关系,损失肯定由我们家属来赔,至于客人跑了的损失,这样吧,今天就算我全包场,费用我出,可以吗?”

“好的好的!”经理马上喜笑颜开,忙不迭地让路,让男人把白晓丽架着离开,白晓丽已经没有力气大喊大叫,只能“呜呜”地哭诉,“我没病,他们有病,这个女人是美女蛇,是画皮,是妖怪!”

当然,她越是这么说,旁人听了,越觉得周娜说的是真实情况,都纷纷看着周娜苦笑,意思是觉得她作为妹妹能够这样对待姐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周娜带着白晓丽走出餐厅,迎面的江风吹来,她真想开怀大笑,回头看看像只死小鸡一样的白晓丽,不禁感叹:“你没有颜值就该有智商,没有智商就该有背景。可你偏偏,没有颜值又没有智商更没有后台,你说你什么都没有,瞎凑乎什么呢?我送你去医院,算是对你好了,你这种人,跟我斗,迟早会死无全尸的!”

五十二、落花时节又逢君

慕嘉俊过了三个月才回到上海。

回到上海第一件事,就是去通力大厦,到通力策划公司,找策划部,问林秀娟在哪里。

但是,伊人不在,人去楼空。不在水边,不在窗前,不在咫尺,也不在天涯。

慕嘉俊看着秀娟的位置被另一个员工坐着,环视周围,既没有她的身形,也没有她的气息。眼看着杨婉瑾满脸殷勤地迎上来,他一脸嫌弃地扭头就走。

且不说杨婉瑾如何失落,更加怨愤林秀娟人都走了,还这么作妖。就说慕嘉俊上到21楼办公室,就打电话叫朱总进来。

慕嘉俊喜欢清静,所以他将21楼一层楼都作为自己的办公室。他也不喜欢秘书或者助理,总觉得有人随时随地窥视自己,他会把所有需要处理的事都交由总经理办公室完成。

朱总进来,一看到慕总满脸不悦,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刚坐下,就听到嘉俊开口:“朱总,你这个老总怎么当的?一个员工的去留,你都没法决定?!”

朱总进公司七八年了,从来没听到慕嘉俊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心里明白嘉俊这次真的生气了: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做这个老板有什么意义?

“嘉俊,你听我解释,我知道的时候,人力资源部和策划部已经做出了考核意见,最后报给总经理……”

“对啊,报给你,就是让你最后裁定究竟是留还是走!你完全可以推翻他们的决定,从头来过的,或者报给我,由我出面,行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可是我们今年不是刚刚修订过《董事会议程制度》吗?只要是部门经理,人事经理,人事总监三方都通过的对于基层一线员工的试用期考核意见,原则上总经理无权推翻,董事长就更没法伸手管了。”

“谁他妈定的这套规章制度?我同意了吗?”

“你同意了!”

“我同意了,也可以改回来!”

“慕总,我觉得这件事你不够理智,还不如林秀娟理智。”

慕嘉俊一听到“林秀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