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节

红胡椒的香气,还有紫丁香的忧伤,琥珀的精华………凝聚而成的顶级香水,”杨婉瑾滔滔不绝,林秀娟却听得有点走神,她让我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杨婉瑾兜一个大圈子,才绕到正题,可能是不想让林秀娟觉得自己太突兀,才铺垫了好多内容。她开口说:“Sue,你的试用期快到了。盛经理问我对你试用期评价如何,我对你的评语是:大材小用,另谋高就。”

林秀娟听闻这八个字,一时间如五雷轰顶,怔住了。

杨婉瑾微微一笑,撩了撩新做的烫发,“也许你会觉得自己很辛苦,做了那么多事,加了那么多班,还没法通过公司的试用期,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员工的价值不是以量来评价,而是以质来衡量。”

“你是对我与慕总的事耿耿于怀,才这么报复我的对吗?”

“林秀娟,你这么看我可就太看低我了,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

“我连慕总的微信都删了,根本就不打算跟他有私交,你还要我怎么做?”

“呵呵,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刚才送你的一句话。我们公司对员工存在的必要性有一套完整的打分系统,判断一个人是否能继续胜任这个岗位,是综合考衡的,绝不可能我凭一己之私就把你给炒了。”

林秀娟坐在对面,明眸凝视远方,似有泪光,又有一层薄雾,嘴唇微抿,但仔细看她的双手双脚就能看出端倪,微微地不停地颤抖着,可见主人内心的煎熬。

“首先,你的工作岗位是创意策划,可这两个月你做的都是什么呢?全都是写写楼书,你的工作内容单一,毫无新意,更别提有什么创造性的内容;工作内容单一,却每天加班,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能力有待提高,效率低下;还有,你的人际交往能力存在缺陷,两个月了,你除了认识部门经常打交道的三五个同事,你连其他部门的人都叫不出名字……”

“Lisa,我想解释一下,并不是我没有创意,而是我进来后接手的工作就是文书写作,而且,我每天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去交往……”

“Sue,我叫你来,不是听你解释,而是告知你我对你试用期的评价,你只需要听着就行。一会盛经理也会找你谈话,她会把几个相关部门对你试用期的考评综合起来,决定公司是否继续跟你签订合同。”

林秀娟站起来,发觉脚都有些不会迈步子,但她仍在坚持着挤出一丝笑容,慢慢地,慢慢地,走出这不足五平米的格子间。

走到座位上,林秀娟才从隔板的玻璃反射中看到自己面色惨白,嘴唇哆嗦,她怕哭出声来,引起别人观看询问,只得把头埋进桌上的纸堆里,像只鸵鸟一样,轻轻地无声地抽泣,只看见两只瘦弱的肩膀不停地抖动,在办公室轻快的背景音乐中格外不协调。

没有意外的,盛经理通知她,试用期没有通过考核,公司不与她继续签订劳动合同。

秀娟又一次失业了!

林秀娟早已不再流泪,她悄无声息地收拾整理自己的文件用品,一个人,小小的身影,像一朵小小的浪花,引不起任何涟漪,从云中雨滴降落在茫茫无际的海面,倏忽间,太阳出来了,小雨滴晒干了,要蒸发了,她就要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当她背起包,拎着两个袋子,还有一个纸箱,吃力地离开办公室,同事们有的在忙,有的外出了,有的假装视而不见,秀娟落寞地离开。

这一次,林秀娟没有太多眼泪,眼泪早已流干,她走出通力大厦,一丝早春的阳光迎面而来,刺得她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过了好久,才慢慢适应。没有任何征兆的,林秀娟想起了那个夜晚,慕嘉俊风度翩翩自信坦然地带着她走出这座大楼,一起乘着他的豪车离开。

他加她的微信,给她发消息,那么温情款款,那么喃喃私语,那么似有若无,宠她又不漏一丝痕迹,恋她又不让她觉得反感。

“如果我跟他说,通力肯定会抢着跟我签合同?”林秀娟仿佛被阳光打了一针强心剂,“对啊,我为什么不找慕嘉俊呢?他早就说过,只要我想去任何一个部门,一个通力集团下属公司,只要我开口,都可以,我怎么这么傻啊!林秀娟,你真是太中二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清高,这么天真,这么纯洁???你觉得自己不依靠男人,没人会觉得你强,只会觉得你傻缺,你赣度,你矫情……”

林秀娟一边毫不留情地咒骂自己,一边把手中的包和纸箱放在地上,然后把手机从拎包里掏出来,滑开触屏,打开微信页面,找到联系人,想到自己已经删除对方,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已经把自己也删了,秀娟的手有些抖。

是的,慕嘉俊三个字还在那里,静静地,无声地等待着。见字如见人,林秀娟一下子想起了他的那张笑脸,他的好闻的气息,他的洁白的衬衫领。

林秀娟的鼻子一酸,眉头紧蹙,双目紧闭,头痛欲裂。她把手机死死抵住自己双目中间,感到自己一事无成,拼命想摆脱宿命,摆脱那种依靠男人的烙印,却落到如此地步。

眼下该何去何从?是添加慕嘉俊的联系方式,对他一诉衷肠,重新获得这份工作?还是自己咬着牙,只靠自己,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也要走完?

林秀娟悲从中来,心里如悲伤之泉汩汩流动,她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箱子,往大楼外面走去。

她想起了一句幽而远之的诗:“最好不相见,最好不相恋。”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虽然不知道路在哪里,她还是朝前走。

林秀娟极具女性美的身影就要渐渐消失在玻璃幕墙外了。

四十七、酒醒梦回,夜阑独语

白晓丽发现自己得了种怪病:见到年轻漂亮招摇过市风骚无比的美女,就浑身发抖,气喘吁吁,恨不能上去又踢又打。

等她清醒过来,也明白自己有点偏执,说不定是一种病态。

可一看到或者想到周娜把自己踢出门去,白晓丽不看也知道,周娜肯定在后面看着自己离去的落寞样子,洋洋得意。

自从离职以后,她时刻感到心里阵阵猫抓刀捅一样难受,休息不好,睡眠不宁,

不敢照镜子,不敢化妆,甚至不敢出门。吃饭靠外卖,购物靠网络,就这样混混沌沌几个月过去。

有一天,白晓丽不得不出门到银行一趟。因为平日里都是穿着松垮邋遢的家居服,白晓丽决定挑一套出门的行头,当她打开衣橱,只看见衣橱里杂乱无章,乱滚成堆,四季混杂,新旧不分,傻眼了好半天。最后终于挑了一套衣服穿上身,也没来得及照照镜子,就出门了。

一到马路上,白晓丽就有点迟疑了。眼珠子都转不过来,基本没怎么出门的她,被眼前飞快急驰而过的大大小小车辆吓坏了,被急匆匆买菜去上学去上班去的人流吓坏了,一段时间没出门,自己的举止就跟外星人一样。

很快,白晓丽也发现了别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怪来!”“迭个女宁啥地方来的,怪来兮……”“伊瘦的,怕人!”“是呀嘠!”

迎面来的,背后追上来的,尤其是大妈阿婆,看着白晓丽的眼光,怯的慌。白晓丽莫名其妙,走个路招你惹你啦?

气更不顺了,走路都有些步伐错乱。再走走,发现问题了:原来别人都是夏装打扮,短袖,裙子,遮阳伞。自己倒好,一套毛衣厚裤子不说,还罩件羊毛大衣,衣服不说,面色怕人,青黄不接的菜色,配着一头支棱乱长的枯发。

白晓丽站在银行的落地玻璃门前,看着对面的人像,吓得不轻,这不是外星来的人,这是流浪太空的人。

她莫名笑了,不笑不要紧,一笑反倒哭了。泪水模糊了双颊,更是别人是视做异人怪物。

白晓丽银行也不进去了,一个人疯了一样,脱了外面的衣服,又沿原路返回了。路过街边一个理发店,她终于醒了,进去理个发,洗个头,洗个脸,买套衣服,重新出门,她这才看到生命的阳光轻抚自己的毛发衣服皮肤鞋子,感觉到肚子有些饿。

于是,她进小店吃了一碗牛肉面,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翻手机,突然,感觉到嘴边有什么不对劲,她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到碗里,吃惊地发现碗底有只小强!

顿时,白晓丽恶心得想呕吐,她跳起来,跟店主大吵一顿,店主倒也和气,毕竟是小本经营,赶紧陪个笑脸,好说歹说,不收她的餐费,才平息了白晓丽的怒火。

可当她转身走出店外,却听到一声轻轻的耻笑声:“死三八,这么凶,难怪嫁不出去!”

白晓丽感到晕眩,反倒气短了,不敢继续吵闹,大步走开了。

一阵羞辱伴随着愤怒的、仇恨的复杂情感,像一堆垃圾一样倾倒在白晓丽内心。

“都是周娜这个臭女人,害得我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白晓丽用指甲死死掐住大腿,一阵阵疼痛像电击一样,直逼她的心脏,仇恨已经在白晓丽身上发了芽。

林秀娟这个正妻,真正的受害者,反而对周娜没有那么多仇恨。

她着急的是周娜怀孕,儿子肯定要失宠,自己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

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又因为莫须有的绯闻,得而复失。

林秀娟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已经要离开通力大厦的外圈了,一辆车从后面如流线一般悄无声息地驶过来。

驾驶室里探出一个人:“林秀娟!”

林秀娟激灵了一下,好一会才扭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朱总!

“秀娟,你怎么回事?试用期都过不了?”朱总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曾经从事过政府部门管理工作,被慕总魅力所折服,辞职后来到通力策划公司任总经理。

朱总是出了名的一支笔杆子,对林秀娟的文笔也颇有印象,加上看过她几次都在勤勤恳恳工作,加班加点,毫无怨言,态度谦和,与同事关系也不错,满心以为林秀娟会通过试用期考核。

结果刚刚人事总监给他汇报说,几个部门联合考评,林秀娟未能通过试用期考核,再一看人事部门和策划部门给出的意见,虽然看似条条框框十分切合公司制度,实则是官样文章,有人故意钻文字的空子。其他被留下来的人,哪一个都不如林秀娟,这摆明了有人故意整人嘛!

朱总曾经参过军,在部队多年,养成了一股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美德。他一看这份考核结果,来不及找盛清媛和杨婉瑾理论,打电话又怕林秀娟不接,于是赶紧从楼上冲下来,发动车子,往出口开,果然真被朱总追上了林秀娟!

“谢谢你,朱总!”处于人生绝境中的林秀娟仍然不忘了感谢任何关心自己的人,“确实是我的几个方面做得不够好,没达到公司签约的要求。不过朱总你放心,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林秀娟抬起头,微笑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映的肤白如雪,笑靥如花——无论处于什么境地,都要保持自己的风度。——这是林秀娟对自己内心坚定的要求。

朱总看见秀娟坚定的眼神,心里暗自盛赞。“那你眼下打算怎么办?”

“我先要去找工作,因为我要解决温饱问题。”说起来,林秀娟也真是以苦为乐了,没有工作,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离婚时李万翔答应的五十万补偿费,到现在一分没收到。

秀娟不知道,周娜已经担任了高梓公司的财务总监,这笔钱是永远也拿不到了。

朱总也乐了,真是个傻丫头!饭都吃不饱,还装硬核!

他让林秀娟上车,开到停车场,两个人好好地聊了聊。朱总这才恍然大悟,对林秀娟的处境油然而生同情敬佩之心。

“如果我跟慕总说一下,你应该能回来上班。你看呢?”

“……”沉默了良久,林秀娟依然摆摆头,“朱总,我想……”秀娟觉得自己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还是不要麻烦慕总。我自己能找到工作。”

朱总是个过来人,他对于慕嘉俊对林秀娟的青睐有所察觉,但也没太往深处想。

但后来至少两次慕嘉俊私底下问起林秀娟最近的情况,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朱总也慢慢有所明晰。

他想,男未婚,女未嫁,又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权益,我们旁人何不促成良缘呢?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胸怀。人世浮沉大半生的朱总很快就明白为什么林秀娟的试用期不能通过考核啦,肯定是有人不希望林秀娟真的和慕嘉俊走在一起;她本人又为什么不愿通过慕嘉俊重新回到公司。如果这样,不是正好坐实了其他人的猜忌:她林秀娟就是靠给慕嘉俊做情人才得到这份工作!

“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我有个朋友,公司正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好啊!”林秀娟高兴得快蹦起来了,她看着朱总发来的联系方式,“太好了,我马上就联系!”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至少可以揭的开锅了,林秀娟想着。

朱总送林秀娟离开公司,去了地铁站,他也留了个心眼,跟林秀娟互加了微信,存了手机和家庭地址,说是以后有文件或者求职信息可以快递给她。

林秀娟满心欢喜地下了车,急匆匆赶往地铁站,奔向新生活。

李万翔又一次深夜醒过来,以前从不抽烟喝酒的他,开始酗酒抽烟,只不过是等周娜睡着了以后。

他独自一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摆满了一堆烟蒂,狼藉的杯盏,只剩半瓶的白酒红酒,纸巾,瓜子壳,让人看了就觉得心塞。只不过主人不仅看了心塞,内心更窝火,很多次李万翔都想把面前的一切都砸碎,毁灭,焚烧,但都忍了下来。

李万翔最近更心烦了:本来周娜怀孕他是满心欢喜,也没有想太多细节。林秀娟怀孕时他根本就没管,连生儿子都是她自己家的父母来照顾,不知什么时候孩子就长大了。

但是周娜就不同了,李万翔是四十出头得了小娇妻,而且这么快就怀孕了,李万翔是有种由衷的做男人的傲娇感。他特别在乎每个点滴,发誓要把这些细节记下来,成为这段婚姻美满的见证。

但是关心则乱,李万翔渐渐发现了不少疑点:有一次周娜去做B超,李万翔等在外面,难得跟别人搭讪的他,也是高兴,跟护士聊了几句。他才明白周娜已经怀孕四个月了,本来他一直以为B超显示十六周周是三个月。护士也说了,所谓的怀胎十个月,也就是只有九个月。

可李万翔反推回去,他和周娜只结婚三个月,那段时间他和周娜正在冷战,自己也闹胃疼,并没有跟她发生任何关系。后来他也就怀孕时间问过周娜,周娜毕竟年轻,很快就反应过来,“万翔,你忘了,四个月以前,那天晚上我给你看过试纸,上面就已经显示两道杠呀!?”

见李万翔沉默,周娜继续发嗲:“老公,你怎么不相信人啊,人家例假一直不准,怀孕时间推迟或者提早半个月也是正常啊!”

李万翔虽然疑心很重,但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只得作罢。

可是前几天,他突然收到一封快递,里面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但看得出是周娜和一个男人搂在一起,另外有一张纸写给他的:李万翔,你千算万算,以为自己娶了朵白莲花,其实你不知道,她的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野种,她是个心机婊!

李万翔让徐林生根据快递编号去查从哪里寄出来,虽然对方没有填写地址信息,但发出地还是看得出,是同一个区,对方还留下一个手机号,李万翔一看也明了了,这不就是白晓丽干的事嘛!

四十八、只为来时晚,花开不及春

这天晚上,金艳琴被周娜“折磨”到七点半才下班。

因为自从白晓丽走之后,金艳琴就被任命为出纳。虽然她本人一百个不情愿,但是看到周娜那双横眉立目的杏眼,嘴角露出的难以捉摸的微笑,为了保住饭碗,金艳琴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谁知道答应了还不如不答应,经常是李万翔让金艳琴转账 万元到哪个账户,周娜转身就打电话来严格查问,打给谁,打多少,为什么?常常抛下一句话:“不经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转账出去!”弄得金艳琴两面不是人。

尤其是李万翔曾经答应了林秀娟要给她五十万的补偿金,李万翔上个月出差之前,安排金艳琴把这事办了。

可当她把请款单填好,请周娜过目时,可是引得河东狮吼好大一阵子。周娜以林秀娟和李万翔离婚在先,补偿金只是李万翔个人出于道义给对方的,而不是法律规定必须给予的为理由,硬是把这笔钱扣了下来,过了几天,她就让金艳琴转五十万到自己账户上。还威胁金艳琴说,如果李总问起来就说已经转给林秀娟了。要是金艳琴敢多嘴,要让她吃苦果子。

金艳琴气得眼泪直打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悄悄四处投简历,请假出去面试,盼着早日攀高枝,换个更好的公司。

这天,金艳琴又被周娜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开车送她去春天百货购物,一会要去做美容,临到下班了又要到公司查账。

好不容易熬到周娜金口开了:“行了,艳琴,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一会,等会我自己开车回去。”金艳琴才如释重负,屁颠屁颠地溜走了。

可一出公司门,她就看到一个结实健壮肌肉发达的年轻男子立在感应门外,面色铁青,眼光不善,好像在找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想开口问“找谁”,又把舌头缩回去了,“言多必失祸从口出”,金艳琴目睹白晓丽被李万翔一脚踢出去的惨样,坚定了自己绝不参和李万翔和周娜家事的信念!

所以,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轻手轻脚地往电梯走。她出门,这名男子正好进门,看样子是找自己公司的同事。“这么晚,找谁呢?”金艳琴忽然“咯噔”一声,暗想“不好!不会是抢劫吧?公司保险柜里还有不少现金呢!”

金艳琴急得智商陡然升高,连忙脱下皮鞋,赤脚走回去,悄悄蹲在公司外面,往里面瞧。看着这男人的背影一点也不躲闪,腰板挺的特别直,仿佛理直气壮。应该不是抢劫,那么就是找人。可这时候公司里空无一人,他是不是找错了?

“不对!”金艳琴看到男人东寻西找,口里还喊着一个人名。金艳琴蹑手蹑脚地进了公司,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男人喊的是“周娜!你给我滚出来!”

金艳琴莫名地心跳加快,明明告诉自己快点离开是非之地,脚上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周娜果然走了出来,见到年轻男人,居然满脸堆笑,上前做拥抱状,还说着:“柏阳,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可没等周娜拥抱到对方,就被这个叫柏阳的人狠狠抽一耳光,又被他死死地掐住脖子。吓得金艳琴正准备跳起来报警,忽然又想到周娜这女人也是罪有应得,何况自己也是弱女子,跳出来说不定要被对方灭口,只得缩在隐蔽的角落里直打哆嗦。

听了一会,金艳琴算是明白了,原来这男人叫方柏阳,是周娜的情人。两个人商量好了一起绑架李万翔的儿子,逼他离婚,又让周娜怀孕,却移花接木地说是李万翔的种,让李万翔成功地被周娜俘获。

本来周娜和他约好,先嫁给李万翔,然后掏空公司所有财产,再一脚蹬了对方,让方柏阳坐稳夫位,坐享齐人之福。

可偏偏这周娜是个善变的女人,她大概觉得方柏阳天性凉薄内心阴暗实在不可靠,转而又想跟李万翔共度余生。于是对李万翔说自己被方柏阳要挟,怂恿李万翔去干掉他,永绝后患。

偏偏方柏阳早有防备,跟自己的老乡住在一起。李万翔派去的人一时大意失手了,被方柏阳逃掉了。大难不死的方柏阳,连续跟踪了周娜几天,终于摸清了她出入的规律,今天就找到公司来了。

金艳琴听得胆战心惊,她看见周娜虽然被方柏阳死死掐住,还能够楚楚可怜地做出各种表情,流出不少鳄鱼的眼泪。方柏阳毕竟余情未了,再说干掉周娜对自己一点好处没有,过了一会慢慢也就松开了。两个人不一会就紧紧依偎在一起,方柏阳也被周娜带到自己办公室密谈了。

金艳琴在外面看得心惊肉跳,她克服万难迈开步子,跑出公司,心里想着,一定要找个树洞说出这个秘密,找谁呢?

她想到了一个人。

邹辉又一次跟白晓丽见面时,彻底吃惊于她容颜的变化:从前的白晓丽虽然不是天姿国色,也算得上秀色可餐小家碧玉一个。虽然年过三十五,毕竟没有生育,加上服饰化妆品的修饰,她在人群中也算得上耀眼夺目的职场女性。

可时隔两个月,再见到她,白晓丽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谦和大气自信从容的稳重感,反而至少衰老了十岁以上,突出的颧骨,增添了一种说不尽的乖戾之气,深深凹陷的双眼,满满都写着仇恨与怨愤。一开口就问:“邹警官,我发现了周娜的秘密。周娜有个小情人!”

邹辉幽幽叹了口气,“哦~”

“哎,你不要瞧不起这条信息。我告诉你,周娜肚里的孩子不是李万翔的,而是她和情人乱搞才怀上的!”

“可是……”

“你想说,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对你破案没有帮助对吧?”白晓丽像打了兴奋剂,半匍着身子探出头,“可你别忘了,李万翔就是因为与周娜有见不得人的事才被吴德仁要挟,周娜却在背后暗渡陈仓,养小白脸,怀着别人的孩子进了李万翔的房。如果李万翔知道了,是不是会疯掉?以他的个性,会不会又一次露出马脚?”

“白晓丽,你这么积极起劲地撺掇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我的目的就是,”白晓丽眼光里透出寒冰,“谁毁了我,我就要毁了他们!”

邹辉感到冰冷的仇恨如同魔咒附着在曾经清秀可人的白晓丽身上,“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人不能只为了仇恨活着。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谈何容易?我一个三十多岁未婚未育的女人,没有积蓄,没有背景,没有一技之长,哪个公司敢聘用我?哪个男人会娶我?”白晓丽干枯瘦削的线条透出无奈与伤痛,即便是坚毅刚强如她,面临现实问题,照样痛哭流涕。

“可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而那个负心汉,才是真的傻。自己的老婆那么温柔体贴,我对他甘心情愿无怨无悔付出青春,他都答应了我将来要为我负责到底。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贱女人,把自己老婆一脚踢出去,把我像扔垃圾一样丢弃在路边。我像条狗一样,为他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要沦落街头……”

白晓丽哭完诉说完,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你们不支持我去报复他们,可我后半生都被他们给毁了。我绝不会轻饶他们,哪怕搭上我的性命。”

邹辉想告诉她,生活不止复仇这一条路,你可以选择把自己变得强大,高高在上,你终究会遇到能与你携手相伴的人;也可以选择远离渣人,自己宁静致远休养生息;世上的路千万条,你为什么要独独选择这一条不归路?

白晓丽却心如磐石,见邹辉没有互动,径直起身离开,她内心决绝,一如钢铁,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白晓丽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拂面,想起了这句话。

她看着比她年轻的,同龄的女孩不是有了爱人,就是有了幸福的家庭,高高兴兴地走在大街上。

唯有她,白晓丽,孤独地,凄惨地,忧伤地,自开自败,无人怜惜,无人采摘。她闻到了一股花香,明明是其它花儿都谢过了的季节,这朵花却一人自醉,它开着,一样美艳,一样绽放,却始终没人欣赏她的美。

四十九、醉后清风,醒来明月

林秀娟第一天上班就不太顺。

她按照朱总发的联系方式去了一家公司报到。这家公司在市区西南角,接近市郊。主要从事是房产销售及广告营销。

从住处到公司要花一个半小时,从东到西坐地铁一个小时,出地铁后再换公交车,半小时才能到达。

也就是说,林秀娟必须早上七点出门,才能赶上八点半到公司。

第一天,林秀娟就在地铁里挤得想呕吐,各种气味混合着各种衣物纤维,各种形状的包包夹杂着各种脾性的乘客。

林秀娟没拉吊环,就容易站不稳,东倒西歪在别人身上蹭来蹭去,被人还以白眼;拉了吊环,就容易被别人蹭来蹭去,尤其是初夏时节,衣服轻薄,保守的秀娟总觉得有些人会有意无意碰到敏感部位,让人难堪。

就这样,像打仗一样,经过一小时长途跋涉,林秀娟终于冲出重围。上了公交车,又摇晃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公司不大不小,不新不旧,比起通力大厦的气派辉煌,这里明显就显得寒酸落魄多了,好在林秀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只要有份工作,哪怕再苦再难,她都不觉得累。

她走进公司,顿时觉得气氛异常,大约十来个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前台,没有部门之分,没有职责区别。

林秀娟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人事联系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自称是人事兼接待。她上下打量林秀娟一遍,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哦,我们这里其实呢,是不缺人的,不过呢,朱总是我们老总的好朋友。他既然开口了,我们老总也不好意思拂他的面子。不过呢,刚开始收入不会很高。你也知道的,我们是基本工资加销售提成。你现在刚进公司,没有经验,基本工资就是全市最低工资。销售工资嘛,就是你售出房子以后按比例提成。”

林秀娟忙不迭千恩万谢地点头哈腰,表示感谢,并且说自己一定不辜负各位老总的好意,等等。

人事部文阿姨带林秀娟去见过公司老总,——他是朱总的战友,客气而冷淡地跟林秀娟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算是同意她来上班了。

文阿姨接着就把她带到副总办公室,介绍说这是分管销售、广告、人事、财务以及一切老板不管的事情的,集十项全能的,伟大的副总经理——熊佐藤。

林秀娟初听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日本人。结果走进办公室一看,妥妥的一个中国老头子,地中海式秃顶,周围一圈头发艰难地蜷伏在黄得冒油的头皮上,一脸浮肿的横肉,中间挤出两个绿豆眼。

别看熊副总眼睛小,但是他眼中那股精光却让人不由得心里一沉,混合着贪婪、刻薄、攫取等等多种信号。林秀娟再走近一点,就发现熊佐藤五短身材,四肢肥硕,肚皮像个啤酒瓶一样,倒覆在身体上。

看着林秀娟走进办公室,熊佐藤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一团火焰,在林秀娟身上来回逡巡燃烧,恨不得把她烧成一道菜。

秀娟隐隐有些不快,但这时也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佐藤对面,坐下来,微笑着点头,“熊总!”

“嗯~你叫林秀娟?”

“是的,”秀娟微微颔首,微微有点汗湿的衬衣贴在胸前背后,让她经常不自然地去拉扯衣服下摆,避免衣服贴得太紧,会导致自己走光。

熊佐藤意味深长地笑起来,“36岁?你?”

林秀娟有些无奈,但也得点头。

“看不出来嘛,挺显年轻的……”佐藤的笑容近乎猥琐,“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上班呢?我看你住得挺远,之前也在通力上班。怎么突然要来我们这个小公司上班呢?”

“熊总,我因为私人原因需要一份工作,之前的通力公司不太合适,所以朱总推荐我来应聘贵公司的岗位。”

“嗯~我们公司呢,说小也不小,机会蛮多。如果你懂得怎么做事做人,在这里很快就会得到好处。因为这家公司嘛,全是我说了算,只要我认可你,晋级提升加薪都没问题,你,懂了吗?”

林秀娟低下头,思忖了一会,“虽然这里工资和环境远不如通力,好在规模小,人际关系简单,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这样我可以获得至少一个稳定的时期,积攒点经验和收入……”

正想着,林秀娟看着熊佐藤的眼睛在自己身上乱转悠,连忙收起思索,缓缓地点头,“明白,谢谢熊总提醒!”

“好,你今天刚来,就把这些材料拿去熟悉熟悉,等我明天想想你适合哪个岗位吧!”

林秀娟连忙道谢,拿起文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