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给檀辞洗了水果，弄了酱牛肉，斟满酒，小心得站着。

三人看着外面。

四周没有饥民，静悄悄得，可以听见夜虫啁啾，好像在说家常话。

月亮像美人朦胧的眼，半闭半开，似乎在诉说迷离的情感。星星很稀疏，能看得出的星座，只有两三个，其他就是孤魂野鬼般的星星，隔着很远才有一个。

“在静寂的荒野，明朗的日子，该有漫天繁星啊。”阡陌忽然开口，说罢立刻捂嘴，想自己不该在檀辞面前多言。

檀辞挺新奇，想丫鬟们平常在自己面前都毕恭毕敬得，好像些木偶人，今日她怎么这样？歪着脑袋看她一眼，明白了：该是和景宜在一起久了，习得她活泼的习性；也可能是和景宜相处的时候，自在惯了，夜中心里朦胧，把自己当成她了。

他微微笑，心情好，便回复了一声：“天下将乱，星象便昏乱。你可听说，人间的每一个生灵，都对应着天上的一个星星？”

“嗯！”阡陌高兴得点头，看着檀辞笑道，接着说，“我娘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地上还活着的亲人。”

“我和你说的似乎不同。倒也不必分了。”檀辞笑着摆摆头道，又问蕙心，“你说我说的什么意思？”

“奴婢知道，皇上对应着帝星，也就是紫微星。传说天上有紫微宫，众神居住在那里，掌管着人间、天堂和地狱。紫微大帝是众神的头领。皇上是紫微大帝的儿子，所以和帝星遥遥相对。”蕙心躬身做个万福，然后笑道。

“嗯，这话就和我说的对上了。”檀辞笑着说，点点头。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呀！大晚上嘀嘀咕咕得，好像些蚊子飞蛾。”琼冉嘟嘟囔囔得说，眼睛还眯着。

“我说，朗月明星，四野沉寂，空气清灵，是好景象。你要是没有美得不得了的梦，索性别睡了，和我们一起聊聊天看看景吧！”檀辞笑着说，说着站起来，去挑琼冉的头发。

琼冉的头发散漫在头下，像一株盛开的睡莲。她的大眼睛睁开了，明暗交错，像此时的夜景，眨巴着看着檀辞，好像两面铜镜，又像暗夜的水潭，倒映着檀辞的样子，让檀辞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她的红唇如火，鼻子微翕，丰满的胸脯也在上下浮动，像被风吹动的水面。晶莹绒毛下嫩黄的双峰，有着粉红的顶，在淡绿色的丝衣下半隐半现，好像一个美人站在柳枝后，微笑着看着檀辞，让他的心“砰砰砰”跳得厉害。

淡红色的被子现出琼冉身体的轮廓，看得檀辞春心大动。当他的手碰到琼冉的头发，一股子触电的感觉立刻洋溢全身。那凉丝丝滑溜溜的头发，握在檀辞的手里，像几条细小的蛇，咬住檀辞的心神，让他的眼睛陡然睁大，很想深深得吻上琼冉的唇。

丫鬟们立刻低头，这是权贵家的规矩。琼冉看到檀辞的嘴巴降下来，感到一股子暖暖的覆盖感迎面而下，好像一床硕大的被从天而降，又像被妈妈——不对，是爸爸抱在怀里——她想到这儿，毫不犹豫得伸出右手，食指凸出四指握起，把食指抵在檀辞的唇上，笑道：“不行！婚前守贞。”

她的“毫不犹豫”，是和景宜的心思一致的，所以动作灵敏坚决。景宜是因为婚前守贞的单纯原因，琼冉的原因却有两个：第一，她不爱檀辞，不要和檀辞有这么亲密的行为，第二，当她想到“爸爸”和“妈妈”的时候，觉得好模糊，好像自己根本没有爸爸妈妈，又像爸爸妈妈是很遥远的梦中的人，像偶尔遇到的路人；而那种被抱在怀里的真切感觉，来自琼琚。

琼冉是被琼琚养大的，这样感觉正常得很。

她想起琼琚来，忽然满心好奇：他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呢？会不会正揪着她养的那只黑猫的耳朵，伸着右手指着它，恶狠狠又带笑得说：“昨晚的猪头肉是不是被你偷吃了？！”而她养的那只黑猫估计会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回复道：“妙哦！”然后琼琚会哈哈大笑得把她养的那只黑猫抱在怀里，黑猫会用脑袋蹭蹭他的手，眯着眼睛笑着再说：“妙哦！”

想到这儿，她哈哈笑起来，把檀辞推开，一翻身坐起来。

檀辞笑着从床上下来，看看琼冉笑道：“我若不是想做圣人，早把你占有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王侯都二十多岁了，还单着？把如花似玉的未婚妻闺女一样养着，亲亲都没有的？”

“所以您是圣人嘛！”琼冉笑着说，摇着脑袋眯着眼睛，学学童诵经道，“圣人道，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众人大笑。

门“咣当！”一声开了，一股子黑红的风吹进来，幻化成圭灵，只是轻飘飘，明显是圭灵的一部分。

外面清冷的空气立刻让阡陌、蕙心打了一个哆嗦，她们都穿着单薄的绢布睡衣，因为车上有炭火供暖。

阡陌赶紧把门关上。

“你们既然都不睡，就招呼仆从们都起来吧！立刻赶到细柳营，召集大军进京勤王！杀掉叛军头领，救下太后和皇帝，你便是平乱功臣！”圭灵笑着对檀辞道。

“赫连秀呢？”檀辞笑着说，说着站起来。

“他在叛军手里。我看不用立刻杀他，只说他做事不力，惹得饥民暴动，京都陷落，可见不是摄政的材料。你向太皇太后禀报后，立刻废了他，然后檀家权贵说几句话，你就可以复位了。之后因为赫连秀如此大过的原因，废为庶民，把他扫地出门即可。”圭灵笑道。

“这样对付他，不够狠。”檀辞笑着摆摆手道，“但是直接杀了他，又便宜了他。要让他死不了活受罪，就必须让他家破人亡，人财两空，再无东山复起的可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圭灵笑着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