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像在过年。”一个流着鼻涕的干瘦老头歪歪扭扭得站着，看着烟花喃喃得说。说罢，想起过年吃饺子的盛景，心酸得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声哭，带动着周围的饥民都开始哭。有人哭着哭着，拿头往树干上撞，一会儿头上就开始流血。还有人直接拿石头砸自己的脑袋，很快头破血流，倒地抽搐，翻着白眼，口吐白沫，顺带着吐着刚吃的树根树叶，一会儿死去了。

没人管自杀的人，因为没人觉得活着比死了好。那些没自杀的人，还有些在佩服自杀者的勇气，像看当红戏子演戏一样看着他们，只是没心气没力气鼓掌。

从旁边风筝一样游走过来几个饥民，把自杀者的尸体扒去衣服，拿石头砸成几块，开始烹煮。同样没人管，因为大部分见到的人都想着分一杯羹呢！

兵马司的士兵手持武器，站在铁丝网后面。绕着京都一圈，像特朗普修美墨边境墙一样，修建了铁丝网防御工事。十步一岗，全副武装的士兵时刻防备着，因为饥民既然都开始吃人了，便随时会忍无可忍，揭竿而起，变成叛军。

看着烟火璀璨的长安城，好像空气里都飘来那里的饭菜香味，还有袅袅的音乐声。饥民们眼睛都发红了，像是暗夜里要吃人的狼，恶狠狠咬着牙，看着兵马司的士兵，待他们一打盹一松懈，就要扑过去。

兵马司的士兵同样严阵以待。他们知道，作为食民脂膏的盛朝官府的兵，他们不过是帮助猎人狩猎的猎犬。眼前的这些人，就是他们的衣食之源。他们也希望百姓都好好得，这样他们就有足够的衣食可用。但天灾人祸，属于不可抗力，在这种时候，资源的争夺中，他们自然要向着自己，随时可以为了盘中餐，将屠刀砍向衣食之源的百姓们。

冷风吹起来了，吹到两方人脸上，让他们的脸色都更加阴暗刚毅，像是都变成了雕塑，无情无义，冷血可怖。

檀辞的队伍飘逸得往前走，前后都有铁甲士兵，张着朝廷的幡，饥民们只怒目看着，还没有动手去抢他们。

琼冉和丫鬟们都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饥民，感觉自己像是在狼群里前行的羊——不对，是老虎。

“不吃晚饭了吗？”檀辞笑道，走过来拍拍琼冉的肩膀。他也自信得很，若是饥民敢暴动，圭灵会把他们撕得粉碎。

“好。”琼冉笑道，转头对丫鬟们说，“小蹄子们只顾着看热闹，忘了差事啦！”

阡陌和蕙心赶紧做个万福，笑道：“给主子道歉。马上好。”转身去做饭。

檀辞命蕙心出去给众人打招呼，就地休息下，大家做饭。队伍立刻停下来，炊事班开始埋锅造饭，其他的人说笑着休息，部分人去帮忙。

花旗招展的队伍里，一会儿便飘荡起饭香。周围的灰黑夜景里，饥民们围拢过来，像是21世纪美国丧尸片里的丧尸。

“大人，可怜可怜吧，给点吃的吧！”一个骨瘦如柴的饥民伸着手，跪在地上，朝着做饭的差役说。

“起开起开！”差役不耐烦得挥舞着勺子，皱着眉头，对饥民说，“小心啊，你要是敢把手伸得再近一点，弄脏了我们的饭，我就一刀把你脑袋砍下来！”

饥民抖抖索索，把手缩回去，从背后把一个张着嘴的孩子抱在胸前，对差役眼巴巴得说：“大人，我家娃娃快饿死了！都三天水米不进了！请您看在他年纪稚嫩的分上，可怜可怜，给口汤也行啊！”

“哼。”差役看一眼，孩子眯着眼睛，呼吸很微弱了，便长出一口气，对饥民道，“不是我没有人味，是我们的粮食也有限。到下一个州府，才能补充粮食，新都侯爷的伙食怎么能降低标准？！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一粒米都是有主的，怎么能随便分给你！再说，你的孩子有了这一口米汤，就活过来了？你也不会日日碰到我们这样的人！”

“大人！！”饥民哭着把头伏在地上，身体颤抖着，不能说出其他的话。她的泪已经流干了，眼窝深陷，只剩下干嚎了。

“算了，我少吃点吧。”旁边的牛一群看不过了，抹抹泪，对差役道，“我不是有三碗干饭的量吗？拿出半碗做成米粥，给母子喝了吧！唉！希望老天爷睁眼啊，既然生了人，就让人好好活着吧，降下这种灾难干什么呢？！”

差役点点头，又哼一声，笑道：“牛马倌心肠好，做饭的我佩服你！就希望你既能救济得了孤贫，也做得好差事！到时候你饿得眼花耳鸣，身体发虚，驾驭不好你的马儿，惹得新都侯发怒，你就知道了，世事都有定数，不是人力能干预的！”

“大不了累一点，能怎样？！”牛一群恨恨得说，可怜得看着孤儿寡母。

“谢大人！谢谢，谢谢！”饥民朝牛一群磕了好几个头，把孩子惊醒了。他想哭，但根本没泪水，张合着嘴巴，眨巴着眼睛，皱着眉头，让人看了想落泪，想责骂天地，为何生了人却不能给人好日子？！

一会儿，米汤好了。差役用一个木碗把米汤盛了，端给母子。母亲喜得不得了，努力克制着颤抖，自己大喝一口，然后再喝一点，接着控制下，吹吹热气，喂给孩子。

孩子竟然不怕烫，不住得用小嘴吸着。到了这种地步的孩子，已经和大人一样，对冷热都不挑剔了。好像21世纪的一个笑话：孩子感冒老不好，一定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如此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也有一点道理。打掉人身上的做作虚浮的心，人也能真诚了。

琼冉和檀辞坐在客厅里，面对着一桌子好菜。

正中央是个清炖羊肉。大大的盆子好像一个小小的水井。羊肉散发着香气，汤在冒着泡。鲜绿的葱叶和芹菜飘在表面，好像水井里的水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