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晚上睡在客厅，随时可以伺候。琼冉预备着晚上睡不着，可以拉她们聊天解闷，现在还未用上。丫鬟们白天在客厅给两人煮饭，午饭就是在车上吃的。

听着阡陌的大叫，琼冉和檀辞转头看。琼冉也立刻大叫：“快停下！”檀辞只眉头一蹙，叹口气。

只见有个人倒提着一个婴儿，正在往沸水里放。听到阡陌的大叫，他停住了，悬着的婴儿摇摆着双手，大哭着，“啊啊啊！”得叫，可怜到了极点。

要煮小孩的人满头皱纹，皮肤像干树皮，狞笑着，像是不会说话，也像是饿得已经发不出声音，嘴巴一张一合，伸着另一只手朝檀辞等人一曲一张，明显是在要东西。

“给他。”檀辞冷冷得说。

阡陌立刻探出头去，命车夫停下，从车上取了四个馒头一条鸡腿，看一眼琼冉，琼冉点点头，她便“咻”得一下下了车，快步跑到煮小孩的人面前，大声说：“一手交东西一手交人！”

“哈哈哈哈！”煮小孩的人栖栖遑遑得笑着，把小孩交给阡陌，像是给了她一只鸡，毫无感情的模样。另一只手把阡陌的东西拿过来，把鸡腿丢到锅里，然后把一块薄石盖在锅上，把馒头放在石上。

阡陌抱着小孩，立刻闻到小孩身上散发出一股子臭味。孩子还在摇摆着哭，她翻过小孩身子，看到他的屁股上有一些屎，眉头马上皱起来，很想把小孩扔了。

煮小孩的人把薄石提起来，拿一个破勺子舀一口汤喝，点头笑起来，脸红润一些，终于能说话了。

他看着阡陌笑道：“不能让他好好活着，不如让他死了。屎一样的命，煮成肉汤不是一样？”

“这不会是你的孩子吧？”阡陌皱着眉头问他，眼睛挲摩着地面，想找东西给他擦屁股。可是地面只有土和石头。

“是啊！”煮小孩的人长叹口气，又舀一口汤喝了，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然后睁大眼睛看着阡陌笑道，“人说‘虎毒不食子，人再饿也不会吃自己的孩子。’，我信了好些年，如今才知道是骗人的。饿极了，人眼里一切都是食物，哪会分是不是自己的亲人。”

“我不妄加评论。只是长安人都活得好好得，说明人间还是有活路的。你们这个样子，我不认同。”阡陌说罢，叹口气，把自己的手绢拿出来，给小孩擦干净屁股，然后转身要回到车上。

“不能让臭味脏了小姐。”阡陌想，半路上停下来，招呼蕙心，说，“取一盆水下来。”

车厢外面有走廊，还有阳台。另外有个储水的地方，像21世纪汽车的水箱，不过大很多，里面有可供四人使用十天的水。

蕙心端着一个木盆，下了车，和阡陌一起把小孩洗干净，把水泼了，又取了一块干净大布，把小孩包起来，回到车上。

小孩虽然瘦，但健康。洗干净后，小宝宝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几人，笑起来，声音虽然弱，但挺好听。

“把新鲜的羊奶给他喝。”琼冉笑道。

阡陌点点头，笑着说：“替他谢过小姐。”因为这是琼冉和檀辞的食物。

蕙心接着取一瓶羊奶，给小宝宝喝。他“咕嘟咕嘟”喝得很快，喝完后，幸福得舒展四肢，明显饱了，接着眯着眼睛，睡着了。

“这性子挺好，吃饱了就能睡，好养。”阡陌笑道。

“启程吧。”檀辞摆摆手笑说。

蕙心去打招呼，车队又开动了。

“给他起个名字吧。”阡陌对琼冉笑道。

“就叫好梦吧。”琼冉笑道，“只是从未见过有姓‘好’的，他要是能活下来开枝蔓叶，就算‘好氏’的祖先了。”

“好！”阡陌和蕙心都点头笑，檀辞微笑不语，像拈花的佛祖。

琼冉知道自己迟早要走的，这家伙不可能由自己抚养长大。檀辞之后会称帝，然后死在乱世，加上檀辞公事繁忙，所以好梦也不该由他养大。只剩下阡陌、蕙心了。

“孩子交给你们抚养吧。”琼冉笑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要知道哪个更有心。

“小姐今日送我的宝物，我就用来作嫁妆了。”阡陌笑道，“那么我存的钱，就拿来抚养这个宝宝。日后他就是我的儿子了。”

“哈哈，这么小，你也当娘了！”蕙心笑着说，戳戳阡陌的腮。

众人笑起来，把宝宝惊醒了，他眨巴下眼睛，看着阡陌，忽然大叫：“娘！”

“好突然，哈哈！”阡陌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应景。她眼睛滴溜溜一转，笑着戳戳好梦的嘴，对几人道：“人家取名字，不都有个‘字’吗？我看，他的字就叫‘突然’吧！姓好名梦字突然。”

众人哄然大笑，把车夫都惊动了。一个车夫转头看看，瞧不出究竟，便转过头，笑着道：“和外面凄惨景象对比啊，咱们这欢歌笑语的，像是冬日里盛开一株蜡梅。”

“唉！怎么就这样了呢！”另一个叹口气道，一边驾着车一边看着四面蚂蚁样的难民，同情无比得用哭腔道，“乱世真的要到了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乱世真来了，你叹气也没用！”第三个车夫横横得说，一脸坚毅。

“牛哥说得对！”第四个车夫点头笑道，眼睛直视前方，一脸从容。第三个车夫叫牛一群。他家里是种地的，这个名字寄托了父母无限的希望，谁想到他没给家里买一头牛，却驾驭了一群马。

檀辞车队向南行的时候，赫连秀站在城楼上，笑眯眯得看。

他忽然想放烟火庆祝的，便转头对卫士说：“取十个钻天的烟花，在城楼上放起来。”

“喏。”卫士拱手道，转身去了，一会儿把十个一人高的大烟花一字排开，点着了。

“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嗵！”烟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好像大炮。璀璨如菊花的烟火立刻在天上显现。

吃树皮的饥民都瞩目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