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笑着一俯身，对琼冉道：“小的便收下了。请小姐放心，阡陌生生死死，都不背叛小姐，定尽全力服侍。”

“好啦！别整得这么沉重，哪那么容易生离死别啊？！”琼冉笑道，心想自己可不会死在这个时代，说着拉阡陌起来，拍拍她膝盖上的土，道，“不过一盒胭脂，说到底香香的土而已，搞得这么严肃干嘛？”

“那是几百万文钱啊！”阡陌笑道。

“千千万钱，都是粪土啊。”檀辞笑起来，“你看夏商周秦，多么恢弘的帝王业，多少壮观的云中阁，不都化作尘土了吗？当然，新的王朝代之而起，旧时代的钱还能在新时代用。所以，你对金钱不必鄙视，也不要痴迷，平常心处之即可，因为终究会去的。”

“奴婢记下了。”阡陌点点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檀辞笑道。

檀辞挺喜欢被崇拜的感觉，哈哈笑起来。

琼冉和檀辞在宫里转了一圈，侍从便把行李收拾好了。檀辞本以为赫连秀会忙不迭得过来接替，好趁机羞辱他，没想到等他上了车，赫连秀还未出现，心想这厮难道转了性，或者不敢来？觉得都不会，可也不想管，吩咐仆从启程了。

车子离开居摄宫，一直出了城，都没有人来相会。京官都不来道别，也没人来寻衅滋事。檀家的长辈和其他权臣们，檀辞在走之前都拜访了。虽然他失势了，但骨肉亲情，檀家人不会忘记，所以很有一番唏嘘。

“辞儿不必担忧。若有机会，叔父自然会调你回京，于太皇太后面前美言几句，你就可复位了。”大司马大将军王音对檀辞笑道。

“辞儿必谨记叔父教诲，克勤克俭，躬身示人，时刻等待着国家的感召。”檀辞说罢俯身跪拜。

拜访完檀家权贵，他自然要去向太皇太后道别。

檀如斯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他，道：“唐汐缇贵为皇太后，该到了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了。我没跟她打招呼，就封你为摄政王，本是一种不尊重，可人家啥也没说。所以如今，我也不好说什么。天下汹汹，这也是事实。你和长儿本是兄弟，高位由兄弟轮流坐坐，也是人伦家常。你没意见吧？”

“辞儿怎敢置疑嫂嫂和姑母的意思。”檀辞跪在地上，拱手笑道，很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大将风度。

檀如斯点点头，笑着一扬手，道：“我这里有闽南进贡的荔枝，甜润可口，你带着路上吃。你该带你的小未婚妻来见我的，多日不见，真有点想念。但既然没来，便罢了，老身也没有太多想见她的意思。”

“想来，她必是日日祈祷姑母身体健康。”檀辞笑道。

“说些好听的。”檀如斯说罢哈哈一笑，道，“你们小儿辈日夜嬉戏，哪里会记挂我这老不死的？若真记挂，不会不随你来！不怪你们，老身年轻的时候也这个德行。”

“辞儿下朝后就来了，她不知道这些事，所以请姑母不要误会。”檀辞又一拱手，笑道。

“嗯，这个理由还成立。”檀如斯点点头，这时候宫女翡翠递过来一粒剥好的葡萄，她便张嘴吃下，边咀嚼边点头，看着檀辞继续道，“成立不成立的，老身也不计较的。南国很美，如今山好水好人也好，你去了不吃亏的。就是听说荆州地界在闹饥荒，如今京城安宁，看来饥荒不剧烈。你去了看看吧，有什么事情随时禀报。”

檀辞点点头，心想饥荒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是我下令让兵马司驱逐饥民，京城才能安宁。但他不想让老太太过多操心国事，也想给赫连秀一个大问题来解决，便躬身笑道：“姑母安心。没什么事，小侄便去了。”

拜访完檀如斯，又会了几个好友，才回到居摄宫。

走了几个时辰，出了京都十里，美好的春景消失了，好像一瞬间从天堂到了地狱，檀辞和琼冉看到眼前景象，都揪心而震惊。阡陌、蕙心更是连连惊呼，好像在被眼前的景象强奸眼睛。

地面光秃秃一片，像是被羊啃食过，刚萌生的草被连根拔起。一坨又一坨的屎取而代之，散发着臭气，苍蝇围在上面，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一个又一个人正聚在各种树上，割食树皮，挖掘树芯，而树叶早光了。那些人像蝗虫，千千万万，各个骨瘦如柴，衣服破烂成布条，露出黑乎乎的肉——严格得说，是皮。好些成年男女不顾羞耻，裸露着生殖器官。

地上还有一些弃婴。有的正在被乌鸦啃食，有的“哇哇”大哭，还有的像狗一样爬着，干瘦的身体上一丝不挂，一双眼睛灰蒙蒙红通通，像是得了白内障、狂犬病，偶尔吃着地上的草叶树根，真如狗一样了。

更可怕的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在烹煮人肉。锅里的人肉有的是残肢断体，有的是一整个的婴儿。沸水“咕咕咕”得冒泡，煮肉的人都如恶鬼，身体干枯，眼睛发红，惨笑着，声音如暗夜乌鸦，像“哈哈哈”，又像“嘎嘎嘎”，让人听了难以不起鸡皮疙瘩。

琼冉眉头皱得发红了，看着锅里的婴儿，眼泪开始打转。这时候，阡陌指着一个锅，发出大叫：“停下！快停下！”

檀辞的车驾很大。这个车是太子出游使用的，檀如斯特许檀辞这次用。车厢长十米，宽八米，高三米，隔成三个房间，分别做檀辞和琼冉的卧室及客厅，还有两个厕所，里面可以淋浴。地面铺着大理石地板，天花板上挂着四个灯笼，墙面还有墙灯，整体用檀木制成，结实又雅观。前面有十匹马拉着，四个车夫驾驭，车行平稳。

放在现代，车厢便是一个不小的户型了，在一线城市得值千万元。在这个时代也是这样的，整车价值一万两纹银，换算成铜钱是一千万文。

琼冉命阡陌、蕙心和他们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