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佳宜给叶虹虞去了个电话，说市场剧烈变化，除了他们中原，其他的经销商的货都走不动，货卖不出去，钱就回不来，钱回不来，云山化下一阶段的生产就无法正常开展，唉，难啊，这工作推进起来太难了。汪佳宜在电话里大倒苦水，述说自己的困难处境，却一直不提虞城浆厂降价的事，好像是要对方去猜测自己的心思似的。

叶虹虞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儿，一下子就明白了汪佳宜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人家都不把事情挑明，自己也不想去多事，只是软语温言的宽慰她，顺着她的话说了好些好听的，等汪佳宜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叶虹虞又约她下周来锦城，一起做SPA、打高尔夫，汪佳宜不置可否，只说到时候看心情吧。

叶虹虞明白她的意思，笑笑说：“放心吧，我的好姐姐，会越来越顺利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汪佳宜放心了，她知道叶虹虞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多久，江培岩也打来电话，跟叶虹虞说明了此事，请她酌情处理，总得帮云山化度过这个难关才好。

叶虹虞想肯定是汪佳宜找了江总诉苦，知道这事对现在的云山化影响不小，于是愈加重视了，想着怎么样妥善处理好这件事，不要留下尾巴。于是便让无疾找来范文建和吴涌商量。

近期虞城浆厂准备技改，这段时间肖鉴侬一直都住在锦城。

叶虹虞便和无疾一起去他公司跟他说这事。现在大家在一起合作，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中原和云山化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肖大哥是行家，听听他的高见肯定有帮助，叶虹虞可不想把这事搞砸了。

叶虹虞说明来意，肖鉴侬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叶虹虞满怀歉意的笑了笑说：“叶总，对不起啊，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浆厂马上要大改，我想多回收些资金，最主要的是，我们可以在高位多出些货，别看我们一下子降了两百，从近十年看，就算是这样的价格，都是历史高位，利润丰厚啊。”

“大哥，那依您看，这浆价怕是要跌吗？”叶虹虞问。

“嗯，不仅要跌，可能还要跌不少呢。涨久必跌，跌久必涨，起起伏伏的很正常，所以我准备把浆厂的大改安排在这一两个月，等设备回来了，浆价也可能下来了，那段时间我们不生产，等几个月后再收购竹片，便宜得很，正好避过下跌这段时间。”

叶虹虞闻言很是佩服，肖大哥是实干家，做什么事都精打细算，都算大帐，只要有赚就可以干，在这一点上，肖大哥比自己和欧阳翌他们都强。只是汪佳宜都来电话了，总得帮她解套，还要不露痕迹，唉，汪佳宜这人太要面子，明明求你帮忙，却不明说，想来怕是今后也不会承这个情了。

肖鉴侬问叶虹虞想怎么处理这事，有没有什么好方案。

叶虹虞说他们商量了一下，现在云山化的试机品价格不高，和虞城的差着一大截，无疾了解过了，总共也就七八千吨，不行中原都收下来，由我们自己来卖，省得那些小经销商在市场里搅扰。

肖鉴侬想了想说：“可以，叶总。让无疾放出风去，让那些经销商主动来找我们，云山化下批试机品我们也这样操作。到时候在云山江港口找个大一点的仓库存起来，等我们大改的时候再卖，这样的价格，压多少都不怕。云山化和那些经销商不晓得我们要大改，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大改，现在掌控权在我们手上，我们主动得很。”

肖鉴侬的一番话让叶虹虞感到自己还有肖鉴侬就像是在股市里坐庄，收割那些毫不知情的散户一样，她感到庆幸，幸好当时当机立断和天然合作，一下子便进化到食物链的顶端，不然像过去那样的话，就算是卖的再多，做的量再大，也不过是大一号的散户罢了，总摆脱不了被鱼肉的命运，最最重要的是，没有自己的根据地，就算是开拓出海外市场，总归是水上的浮萍，没根没落，弄不好最后就是南柯一梦，海市蜃楼，一场云烟过眼，什么都留不下。

看来‘发展才是硬道理’，此言不虚。

原本她还想请肖鉴侬让虞城浆厂的工程师去云山化看看，帮助他们解决一些技术和工艺上的难题，指导他们前期的生产，听到肖鉴侬如此说辞，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还是肖大哥清醒理智些，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目标，他心里明白什么时段实施什么样的步骤、做什么样的事，幸好刚才没提出自己这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然人家肖大哥会很为难的，这个想法很幼稚、随性，说不定会让人家笑话自己妇人之仁。

叶虹虞感到有些古怪、疑惑，在生意场上，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天真稚嫩了？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无疾，暗忖道：“难道是和这个傻小子待的时间长了，转性了？”

谈完事，肖鉴侬执意要留叶虹虞和无疾吃晚饭。他说虞城的陈市长让人送来一些山珍野味，知道叶虹虞不能吃鱼虾，这些好东西都给她留着，今天正好，他让食堂都做了，叫上倪志涛和老黎他们，好好聚聚。

叶虹虞眼皮流转，顾盼生姿，笑盈盈说道：“大哥有此雅兴，小妹敢不从命。过会儿我给我哥还有欧阳总去个电话，让他们也过来陪您喝酒，大家热闹热闹。”

“好啊，我这儿还有两坛上了些年份的女儿红，朋友送的，窖了十多年了，正说什么时间约你们过来一起喝，今天正好，择日不如撞日，晚上大家尽兴。”肖鉴侬显得很开心，乐呵呵说道。

叶虹虞听说送来的山货里面还有一扇藏香猪肉，就说让无疾亮亮手艺，她跟肖鉴侬说：“无疾用藏香猪做的烤肉和小炒肉真是一绝，味道真的好，您一定要尝尝，大哥。”

肖鉴侬兴致颇高，笑呵呵答应道：“好啊，我正怕他们做不好，暴殄了天物。早就听说无疾手艺好，想尝尝他做的饭菜，今天如愿了，叶总，大哥今天也献丑，给你们做个炭烤松茸，边烤边吃，倒是有些滋味。”

“啊，大哥还有这样的本事啊，很有些情趣哦，今天大哥的私房宴不晓得有多美味，我们可是有口福了，只是我很笨，不会做饭，就只能坐享其成了。我马上跟我哥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早点过来，陪大哥好好聚聚。”

“好好，让他们都早点过来，最近我收了几幅字画，子隐是行家，正要让他掌掌眼，品鉴品鉴。”肖鉴侬兴致勃勃道，好像子隐他们是自己至交老友一样。

和范文建他们商量后，吴涌让业务员们放出风声，说中原环保要委托纸厂开发新的纸张品种，虞城那边不做本色竹浆，想在市场上现款收购一些竹浆。

消息一传开，吴涌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有些小经销商甚至愿意每吨比进价少买个一二十块，只要中原环保愿意要，签了合同，转移了货权，晚个十来天付款都行，生怕云山化的竹浆砸在手上，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就麻烦了。除了本色浆，他们缠着吴涌把他们手上的灰不拉唧的漂白竹浆一起收购得了，价格好商量。他们心里急啊，虞城这个月一下子就降了两百，现在是淡季，大势也不好，万一下个月虞城再来这么一下子，擦，那不是连底裤都要赔光了。

于是，吴涌他们又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那些白度不高的漂白竹浆。

利达商贸腻歪了两三天，最后终于按捺不住，觍着脸跑来和吴涌他们谈买卖。但他们和其他那些小经销商不同，要求原单原价转移货权。

吴涌不敢自作主张，马上跟叶虹虞汇报了。

叶虹虞只说了一句话：“可以，答应他们。”

于是，所有经销商转移货权给中原，中原环保付款给他们，这些经销商再把余款打给云山化，却都没有赚钱，过了一回账，还亏了费用和税金。

不过云山化又有现款了，付了工资，买了化工原料，再次开始收购竹片。一切按部就班，周而复始，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机器轰鸣、人声鼎沸，一派欣欣向荣的昌盛景象，但是......

汪佳宜心情抑郁，就像是浓厚的阴霾，她太清楚了，眼前的这种虚假繁荣不过是过眼云烟，这批试机浆真的销售出去了吗？货款倒是回来了，可那又怎么样，完全被别人掌控着，如果没有中原，云山化的货根本都卖不出去，他们的能量太大了，随便做个局，自己和众多的中小经销商都得掉进人家挖好的坑里，汪佳宜不甘心，云山化集团还是堂堂的上市公司，自己是云山化浆厂的法人、集团任命的总经理，居然比不过中昊的一个营运总裁，实在是丢脸。

汪佳宜倒也不想和叶虹虞斗，明摆着嘛，浆厂刚刚开工，整个市场大势又不好，就算是场面上的竞争对手，可很多时候还要靠着人家，心里再委屈，也不得不强作欢颜去敷衍人家，甚至还要违心去奉承去讨好别人，汪佳宜恨云山化公司的这些人不争气，恨集团公司日薄西山、实力不济，无法在资金上支持自己，不然自己怎么会这么窝囊，做起事情碍手碍脚，无法施展得开，处处受制于人，太憋屈了！正所谓：

泻水置平地，

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

安能行叹复作愁！

汪佳宜探过江培岩的口气，但江的口风很紧，只是说顺应市场，按照合同执行就可以，其他的事情等经销商私下里自己调剂，现在大势如此，谁都没有办法。

但是王佳宜不甘心，如此这般，和一个傀儡有什么不同，不行，我要抗争，我要弄出些动静来，我要让市场听到我的声音。

袁建辉跑到汪佳宜那儿抱怨，说经销商们都感到无助、憋屈，那中原和叶虹虞简直就是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依仗有虞城浆厂、天然集团做靠山，把持了竹浆的定价权，在市场覆雨翻云，欺行霸市，照这样下去，我们堂堂的云山化怕是不久之后就要沦为他们的附庸、隶属单位，他们这样做，完全不按规矩来，把汪总您、把整个云山化完全不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长此以往，云山化危亦！

此话让汪佳宜深感不安，自己到这儿来可是挂职锻炼，积累资本的，如果像袁建辉讲得那样，别说赚钱了，说不定三年不到，浆厂都要易主，那还得了，别的不说，自己前程堪忧，到那时，就不要说晋升，可能连过去的位置都没有了，唉，恼火，那江培岩可是向自己信誓旦旦保证过的，今年内账面上是要实现盈利的，可是像现在这样，连本都保不了，还盈个屁的利啊！

不行，不可以坐以待毙，虽然天时不利，可是地利人和都在我这边，凭什么不可以放手一搏，看谁还敢拿我当橡皮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吗？

不久以后，云山化又生产出两批试机浆，不过市场疲软，需求不旺，基本上又是上次购销的一个复制，中小经销商就算是亏着费用，也没销售多少竹浆出去，最后又全部买给了中原。

这样的形势让汪佳宜感到恐惧，她想如果这种状况不能扭转的话，用不了一年，自己治下的云山化真就可能成为了中原环保的附属物，除了为他们生产竹浆，单纯的加工以外，可能连自己的品牌都没有，更不用说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这样的情况让深恶痛绝，孰不可忍，不过她倒不是担心云山化的未来，她是担心除此以外，云山化必将覆灭，那自己今后该怎么办？

当时云山化是按照国际上最新工艺设计的生产线，最先进最环保的双氧水漂白加工工艺。可是环保倒是环保了，只是有一个小小的缺点，这样的工艺漂白的竹浆，白度只能漂白到八十五度上下，相比虞城竹浆动辄八十九、九十度的白度，真的就不那么好看了，还有更让人恼火的一点，双氧水工艺生产出来对策纸张，半年后会慢慢的泛黄，这对于国外的用户倒不是个问题，环保产品嘛，很正常，有的国外用户甚至还把是否泛黄作为评定是否是绿色环保竹浆的一个不成文的指标。但是这点在国内就行不通了，用户的习惯不同，认知也大大的不一样，国内的用户都认为，纸张越白，质量越好，档次越高，于是，本来在品质上优于虞城的云山化竹浆，被市场和用户自动评定为二类产品，价格和虞城差上好大一截，这让汪佳宜忧心如焚。

江培岩向国外设备厂商的工程师们咨询，请他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做些技改，提高竹浆白度，以适应市场，打开销路。

那些外国专家告诉江培岩，要想提高并稳定白度十分简单，除了双氧水，再用氯漂白就行，那是过去比较落后而且污染较大的生产工艺，要那样做的话，就与开始的设计方案背道而驰了，双氧水漂白是当今制浆行业最环保的成熟工艺，放弃先进的不用，而要去捡起落后将要被淘汰的工艺，简直匪夷所思，他们表示不能理解。

但是产品好不好，市场说了算，就算是云山化的竹浆再好再环保，市场不认可，消费者不喜欢，想要创造效益，收回成本，那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梦幻泡影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