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事情，江培岩不敢一个人做主，跟汪佳宜汇报了，但她完全不懂生产和营销方面的事情，便召集厂里的工程师，召开了技改恳谈会，将会议纪要上报田总和集团。

田啸还专门为这事来了一趟浆厂，组织所有专家又开了一次座谈会。

有国外专家建议，最好不要废弃双氧水制造工艺，要想提高白度，保持竹浆不泛黄很简单，继续使用现在的漂白工艺，再增加一段微氯漂白工艺就行，欧洲有些老的制浆厂就在使用微氯漂白，只是欧洲环保措施十分严苛，这样的老工艺一两年以后都会淘汰不用，但适合云山化浆厂，到欧洲那些浆厂买一套二手设备价格并不太高，云山化可以承受得起。

田啸和江培岩一听就来了精神，马上请那个工程师帮助联系欧洲还在使用这种设备和工艺的浆厂，他们准备去考察、订购设备搞技改，不然产品不被市场接受，浆厂走不远。

那位工程师还建议，浆厂现在得到产品尘埃较重，最好再进口一套最新的特种不锈钢丝网除尘，可以大幅提高产品品质，据他所知，虞城浆厂就有这样的先进设备，他们产出的竹浆才如此洁净。

毕竟是竞争对手，江培岩不好直接去问人家，便给无疾打电话，看他能不能帮着了解一下，虞城是不是使用这样的设备，效果怎么样，价格贵不贵？

无疾很为难，这些都是人家虞城浆厂的技术秘密，虽说中原和云山化合作，但他们和虞城又是对手，泄漏技术秘密给竞争对手，那可是件很重大的事情。于是汇报给叶虹虞，叶虹虞也拿不准啊，她又不懂技术，便说给了肖鉴侬听。他们俩想，肖总听了，肯定会一口回绝，他最注重技术保密的，还专门和浆厂所有工程技术人员签订过技术保密协议的，违反者甚至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叶虹虞他们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能了解到最好，不行的话就如实回复江总，请他海涵。

让叶虹虞和无疾没有想到的是，人家肖鉴侬居然满口答应。还让技术人员发来滤网的照片技术参数价格等等不少有价值的信息，让无疾转发给赤山化和江总。

叶虹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有次和肖鉴侬谈事情事问起这事，说肖大哥这回怎么这么爽快，还开玩笑说，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肖大哥透露那么重要的技术机密。

肖鉴侬也没有卖关子，很坦诚的解释说，这样的设备和工艺是公开的，国外稍微懂行的工程设计师都知道，瞒不住的。只是这样的新工艺价格很贵，对虞城这样的老厂来说，是如虎添翼，可是对云山化这样包袱沉重的新浆厂来说，那就是沉重的负担，需要很多的优质的配套设施，才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这套设备的功效，没关系，让云山化他们用，等定购设备安装调试使用正常了，那将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但是云山化的现在生产不正常，这些沉重的财务负担，就像是一根根压在骆驼背上沉重的稻草，巨大的财务压力，总有压垮赤山化这只巨大骆驼的时候，我们只需要一根根它背上加稻草，然后静静的等候就行。

肖鉴侬的一席话，听得叶虹虞冷汗涔涔，她心里想：“幸好和肖鉴侬是合作伙伴，不然的话，他将是中昊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他太投入了，所有的事都在他的算计之内。过去如果不是他太过托大导致资金链断裂，面对面和他竞争，我怕不是他的对手，可能只有董事长才和他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不过这回田啸他们运气还好，正好有一家欧洲浆厂技改后上了新工艺，淘汰微氯漂设备准备出售，很便宜，跟废钢铁价格高不了不多，田啸拍板定下这事，经过几轮谈判，事情很快就敲定了，第二个月初，田啸派遣江培岩还有浆厂的几位工程师在那位外国专家的陪同下，飞往欧洲的那家浆厂考察工厂、订购设备去了。

特种钢网日本的一家设备制造厂的品质最好，虞城浆厂就是在他们那儿订购的设备，江培岩便决定从欧洲返回时飞日本考察，然后从日本回国。

叶虹虞马上跟张扬去了个电话，请他好好接待一下江总，还给薇薇安联系了，让她安排好江总在日本的食宿，如果江总他们有空，陪他们四处走走看看，费用由中昊来承担。

不久，云山化又开工生产了，有了前几次试机生产的经验，这批竹浆出来后，品质有大大的提高了。

何磊按照江总出国前的吩咐，把这批竹浆的浆样寄给了中原环保，让他们先检测，做好销售前的准备。

检测报告出来后，肖鉴侬打电话给叶虹虞说，这批竹浆还不错，虽然白度还比不上虞城的，但是配搭上虞城浆厂的高白度竹浆，纸厂使用起来完全没问题，现在市场慢慢稳定了，这回可以多拿一些做库存，其他经销商吃不了的可以全部收下来，不怕多，虞城订的设备回来了，随时可以停产搞技改，那时库存的云山化竹浆正好派上用场，弥补缺口。

叶虹虞便让吴涌他们加强联系，催着赤山化把合同签了。

可是等了好几天，云山化那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叶虹虞也没多想，让无疾打电话去问何磊，催他尽快签合同。

何磊说江总走了以后，汪总说这次销售上的事情要由她亲自来把关，报价、各经销商的数量分配，这次她都和袁经理商量，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何磊宽慰无疾说，不用担心，就算是汪总负责，肯定也和前几次区别不大，现在市场这么疲软，除了利达商贸，其它经销商都拿不出多少现钱，到时候怕又卖不出去多少，到头来还得由中原环保来消化，何磊还调侃说，要无疾不要催，干脆一次把云山化的竹浆签完，然后按大小给每个经销商发点费用、给点甜头，排排坐吃果果，不要像现在这样，每个批次的试机浆出来了，还要他做十几份合同，市场不好，有的经销商卖不掉，又要亏着费用转给中原环保，那样子又费马达又费电，还不如中原直接拿了，给大家发红包划算。

逗得无疾哈哈大笑，开玩笑说，一切都听何主任安排！

江总有次吃饭跟无疾说过，何磊工作上表现突出，已经上报集团，人家快要升公司办公室主任了。还跟无疾开玩笑说，他自己得重新找助手，这次不想找男的了，要找个女秘书，要找格像娟娟那么聪明能干的女助手，如果公司再不提拔娟娟，他就要来挖墙脚了。

把一起吃饭的娟子喜欢得眉开眼笑，奉承江总有眼光，慧眼识珠。

无疾也凑趣说，下来一定把江总的意思转达给叶总，早该提拔娟娟了，不然来挖人的可不止江总一个。

玩笑归玩笑，可是云山化这批试机浆都生产出来好几千吨了，汪佳宜那儿还没有动静。

无疾有些沉不住气，又让吴涌催何磊。

何磊说他也不知道，汪总是不是要等江总回来定啊，毕竟江总是营销公司的头头，销售上的事汪总一个人不好擅作主张。

无疾想想也是，人家销售公司直接向田总负责，汪总怕是不好越权吧，那就等吧，反正江总也快回来了。只是让无疾感到奇怪的是，云山化浆厂很缺钱，要在往常，竹浆还没有生产出来，江总早让何磊催自己这边付款了，江总的人缘好，叶总从来不驳他的面子，每次都比合同规定的期限早打几天款，而且从来都是现款。

可是，才过了两天，有关系好的客户给吴涌打电话说，利达商贸那边开始收款卖浆了，神神秘秘的，价格还不错，特地叮嘱他们说，不要告诉其他经销商，特别是中原环保。

无疾听到这个消息，脑袋“嗡”的一下，头都大了，心中暗叫不好，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是利达商贸先卖货这么点不上台盘的小事，他让吴涌再多问几家关系好的客户，他自己马上给何磊去了个电话。

何磊接到电话，一脸的懵逼，他说完全不晓得这件事，江总出国这段时间，他天天都守在营销公司，就怕有什么状况，这段时间没看见利达商贸的人来公司啊？再说，营销公司的合同专用章由他保管着，现在都锁在江总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没有营销公司的合同专用章，怎么可以签订销售合同？

吴涌马上联系了好几家关系很铁的用户，都说利达商贸的人这两天去过他们那儿了，报了价，如果是现款全款的话，售价很有吸引力，当然，无一例外的都被告知，一定要帮忙瞒着中原环保，可是这样的事情哪里瞒得住呢，商场可没有不漏风的墙！

此事被确定后，何磊都有些慌了，江总出国，专门留他看家的，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迈过营销公司私自倒卖云山化的竹浆，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正在和他通电话的无疾脑海灵光一闪，平静的说出一句话：“应该是汪总，她不点头，没人敢这么做，你们袁经理也不敢！”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磊恍然大悟道：“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袁经理问过我合同专用章的事，我说在江总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我没密码，拿不出来，我还将了他一军，说他要是急用的话，请他给江总去个电话问问密码，他显得有些不自然，说不急，等江总回来再说。我一直防着他，可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你说得对，如果没有汪总同意，就算给袁建辉一千个胆他都不敢私自签合同卖货，只是我有些想不通，他拿什么签的合同？”

“你们浆厂的公司专用章可以吗？”无疾提醒道。

“这个，签协议可以，购销合同肯定不行，那是违规的，当事人是要负责的，谁敢啊，怕是汪总都没有这个权利吧，田总调任集团之前安排好的，除非汪总不怕得罪江总还有田总。可是没那必要啊，凭什么啊？”何磊挠着脑袋苦恼的说道。

“要不你问问袁经理，他肯定知道这件事，就算汪总知道这事，她也不可能亲自操作，对吧？”无疾说。

“诶，这个.......好吧，我想想，看怎么问他才好，现在他毕竟还是我名义上的上级，我们这儿，官大半级压死人哦。”何磊无可奈何的说。

无疾当然理解何磊的难处，就算袁建辉做了那些事，不让何磊知道也很正常，公司利益高于一切。就像是叶总做了什么事，不让自己知道，客户打来电话让自己去质问她是一个道理，自己敢去质问她吗？

无疾让何磊暂时别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也不好，他让吴总他们再想想办法，看从客户那里还能不能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说完这些，无疾明显感到电话那边的何磊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最先捅破这事的那个纸厂老板高虎和吴涌的关系非常好，吴涌和中昊过去帮过他的大忙，所以这次他表现的非常热情、积极，就当还吴涌的人情了。

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无疾本来不想跟叶虹虞说的，他怕一惊一乍的，最后事情又不是自己和吴涌担心的那样，弄得叶虹虞担惊受怕的不值当，她需要操心的事情多得很，无疾不想拿没确认好的事情去烦她，让她分心、郁闷烦躁，但是，此事兹事体大，无疾不敢再隐瞒了，便马上跟叶虹虞做了汇报。

跟无疾想象中一模一样，叶虹虞反应激烈，让无疾一定要想方设法了解到实情，她才好做出合适的反应和决断。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很快高虎就从利达商贸业务员那儿套出了消息，现在利达是云山化竹浆的总经销商了，今后云山化所有的竹浆都要通过他们销售出去。

高虎不相信，说云山化得到人又不傻，经销商里面最有实力的是中原环保，人家有的是钱，放着财神爷不拜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把所有的竹浆拱手让给利达一家去销售，不论是从常识还是逻辑上都说不通嘛。高虎使诈，让利达的那个业务员拿出证据来，如果确实是事实的话，他才订货。

高虎的食品卡纸厂是用浆大户，特别是竹浆，用环保竹浆做成的绿色食品卡纸在国外很受欢迎，高虎的厂每个季度订购竹浆的量都在增加，过去他只在中昊和后来的中原环保订货，利达挖空心思想做成他的生意，却是屡试屡败，现在高虎终于松口了，他有的是现款，利达很看重他的实力。

利达那边迟疑踌躇了半天，最后终于发给他一条微信图片，是云山化和他们签订的独家经销协议书，上面有云山化浆厂的大红印章，字数不多，但是十分明确的证明，大意是：从即日起，云山化纸业有限公司已确定锦城利达商贸公司为云山化“云山”牌环保竹浆的独家经销商，负责“云山”牌竹浆的市场开拓和销售。

内容很简单，意义却重大，这样的话，不用说今后了，就从现在这批竹浆开始，除了云山化营销公司自己销售的以外，其他的竹浆只能由利达商贸这一个口子流向市场，包括中原环保在内的其他经销商都不可能再从云山化那里拿到哪怕一吨竹浆。

这个事情可就大了！事前没有一点征兆，突然就来这么一下，让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