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王妃什么事，分明是她起了心魔！”黎乐实在看不下去，语带不屑道。

凫栾没吱声，冷然地将他的话听进耳中，心里只盘算着，一路看来这情字仿佛上面坠着一把刀，谁碰剜谁，谁也逃不脱似的，赵甄固然可恶，可她却比那王妃爱得纯粹，只是她不懂得‘情’也需收放，她这样，叫人看着都觉得使人压抑。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发誓这一生只专注锄奸扶弱，绝不碰那百害而无一利的情！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世间情爱往往都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不是谁说不碰就能真正做得到断情绝爱的。

眼见着赵甄又是对着枕边那刻了八字的布偶一阵扎刺，他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显而易见如今的她，执念已经太过沉重，这已经成了她日常消磨时光最常做的事了。

这天夜里，王爷与王妃一直到很晚才归来。

宫中夜宴上的推杯换盏，应酬交际使得他二人都颇为疲倦，一上床便都倒头睡着了。

只是，没多久，王妃在昏昏沉沉之际又听到了那女子的声音幽幽地荡到了耳边，“你算什么，他不过是因你家族的关系，更好地去笼络旁人，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么？”

“你胡说什么，”王妃睁开眼，听着枕边人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呼吸声，淡淡道，“王爷爱我敬我，人人皆知，由不得你乱说！”

“人人皆知的，是王爷愿意让他们看到的，然而实际上呢，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他爱你吗？”

王妃一怔，脸色骤然一变，若说昨日刚听到这声音还有些惊惧，今日便多了一分厌恶，“我既已嫁与他，自然信任他，王爷对我数十年如一日，岂容你能挑拨的？”

“哈哈哈哈，我怎会挑拨，我是你，你是我，你会挑拨自己么，还不是因为你心底里最深的犹疑才造就了我，你扪心自问，王爷真的爱你吗？”

王妃哑然，诸事心中过，霎时，那迷茫而清澈的眼波中似有无尽情思涌出，迷乱如浮絮。

“怎么，你终于愿意面对自己的心了么，你终于愿意面对他根本就不爱你的事实了么，你对他而言，或许是少年时的青梅，却不一定是他如今最为珍视的人，你不过是他最为华丽的一件衣裳罢了！”

凫栾幽然叹息，“般若这招当真是好狠，从精神上去摧毁她，一介凡人而已，哪经得起这般催眠！”

再看那王妃，已是垂下眼睑，将悲伤不露痕迹地藏于眼底，不过，她这般细微的动作若是面对旁人，根本不会让人多想，只是，如今注视着她的两拨人，都非凡人的眼力劲，只片刻，就听到般若轻蔑的笑声传来，“呵呵，看来你也不是全然麻木，他对你如何，你心里也是有数的。”

“那又如何，”王妃倔强地咬着牙，即便像是被人冷不防狠狠抽了一鞭，作为王妃的雍容气度仍不减，“我们夫妇本是一体，一荣俱荣，即便是他最为华丽的一件衣裳，那也是我的荣幸！”

“哈，你可知，衣裳再华贵，总有穿旧的那一日，到那时，你方可知你今日的话是多么的愚蠢，”般若趴在她的肩上，爱抚地捋着她鬓边的青丝，只是，王妃并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他不爱你，就像他不爱任何人一样，你们都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一件衣裳，一双靴，一个拿在手中把玩的物件而已。”

王妃已氤氲起水雾，她试图将眼泪逼在眼底不容它落下，“你……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你以为……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她本是个好强的人，可即便再好强的人，也有软肋，这软肋一旦示人，便成了她最为薄弱致命的突破口！

凫栾暗叫不好，听她语气，已是将般若的话听进去了大半，他只得再次叹息自己如今只是一抹意识，否则此刻不说是跳下去扇醒那王妃，手中的拳头必然也是握得紧紧了。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就是你，我不过是唤醒你的本心而已，”般若温柔的语调像轻轻划过手背的碧绿春水，带着稣暖的温意，“不想看着你成日里自欺欺人，面对这样一个人，还要付出你的所有，万万不值得。”

“我……我只是恪守自己的本分而已，我的心，早已不似从前……”王妃哀戚道，心里暗藏的痛楚恍如被人点亮，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像是被一副千金重的磨盘一道接着一道地碾压着，几乎将那颗已经溃不成军的心磨成了齑粉，风一吹便能四散在周遭一般。

“你可知，他早已嫌弃你，嫁与他这么多年，未曾让他抱过一儿半女，若不是你家族之人在朝中深得皇上欣赏，你以为，你还能稳坐王妃之位？”

“如今朝中，深受器重的皇室宗亲有多少，就凭王爷同皇上的关系，他当真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还不都是靠你，靠你的父亲，你没想过么，倘若有一日，你父亲不在世，你的下场如何，你可知你会被他弃之如敝履吗！”

一字一句，她的话犹如箭矢，稳而准地插入王妃的心间。

这一夜，王妃睁着眼看着天幕上的青色渐渐泛白，那些话她不是没曾想过，只是都被她的理智强制按压下去了，如今像是被人掀开了最丑陋的伤疤，她再掩藏也藏不住心底的涌动了。

原本那颗沉寂已久的，被打磨得毫无瑕疵的心，已然掩饰不住暗藏的缺口了。

“哎，般若这样的恶灵，果然比其它的精怪恐怖太多，说起来，这六界之中最可怕的法术，都莫不如诛心来得残忍，即便是早已殒身的战神，也断然没她这般可怖。”黎乐长叹一声，郁郁然道。

“战神究竟是何人？”

凫栾眉头一紧，没曾想这狸猫精也知道战神，疑惑道，“我倒是听般若提起过，不过，我瞧着她那样子似是怕他怕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