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回到饭店，还有点时间。傍晚的阳光好像一个大橘子，既可爱又圆润，仿佛月饼，让我想起“天狗吃月亮”的传说，不过人家吃的是月亮，这是太阳，听说天狗也吃太阳，古人就是这么解释日食的，想来古人也蛮可爱的。

我凝视了一会儿太阳，眼睛就迷茫一片，分不出是非曲直，虚实明暗。一时惘然，都不想计较今夕何夕了。不过想来，又有什么不同。

白欣悦在旁边拍一下我的肩膀，道：“杵在这儿干嘛？摆pose啊？可没人给你拍照。”

我嘻嘻一笑，道：“听说闪电发生的时候，影像会被记录在氧化镁的石头上，等到闪电再次发出，影像就会反向得显露出来。这个和照相机的功能是一样的。所以如果此时忽然产生一个闪电，会不会就会给我来个天地大摄影？”

“行，那你就在大太阳下面期待闪电吧！”白欣悦冷笑道，“也不是不可能，太阳雨不是挺常见的嘛？”

她说罢拉着巴玉儿的手，小鸟一样蹦跳着进了饭店。我感觉阳光照在身上，暖暖得，春风吹在脸上，冷冷得，冷热之间，好像按摩项目“冰火两重天”，别提多舒服了，就想学老农民晒太阳，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

太阳下山了，月亮升起来。空气只剩下了冷，所以我就不待了，进了屋子。

屋子里暖烘烘得，那是暖气的功能。我擦了擦桌子，等待客人。

5点的钟声敲响了，门帘一挑，进来了一个鬼。

她梳着长头发，身材窈窕，面目清秀，眉头微微皱着，穿着朴素，是蓝色上衣和黑色裤子，脚上一双黑色胶鞋，走到椅子上坐下。

坐下之后，她不点菜也不看我们，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桌子，好像做研究的科学家，桌子上有实验器材似的。又好像做错事的小朋友，在聆听父母的教诲。

我呵呵一笑，走了过去。把身子俯下，道：“您好，欢迎光临本饭店。请问您是有什么心事呢？”

我现在都不要客鬼一来就点菜了，毕竟好多点的菜都没给人——啊不，是没给鬼上。还是单刀直入的好。

“哦，唉，我的心事。说来话长啊。”女鬼说罢抬起头，眼泪巴巴得看我一眼，那眼神看得我是心头火气，悲伤满怀，恨不得一头撞死。

“您说话，别这么看我，看得我实在难受。”我说罢转身，弄了一壶热茶来，给女鬼倒上。

我们这个饭店处于阴阳两界，鬼都能吃阳间的东西，这其中的根由大概是种魔法，不大好说明，好在也没人要求我说明，我索性也不去管了，毕竟好多事都没必要管，比如为何天帝名叫玉皇大帝，为何地狱是阎罗掌控，为何明明地府存在，还要我这鬼饭店来解脱冤魂。

当然如果要管，也不是没办法，毕竟玉帝和阎罗听说都是凡人修行而成就的。至于为何鬼饭店存在，之前的想法应该是城里的：鬼饭店是阴司的一个部门，专门设立来解脱迷途鬼魂的，那么黑白无常就该是我的同事了，想来真是有趣。

女鬼喝一口茶水，开启了话匣子：“我本来是个普通的女子，生在普通的农家。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好在长大了，也是个活泼泼的女孩子。接着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有个帅小伙看上我了，要和我做男女之事。我想着，早晚也是他的人，索性同意了，就在村后的小树林里发生了第一次。没想到就怀孕了。”

女鬼说到这里，又啜饮了一口茶水。我知道这是个虐恋的故事，微微叹口气，转头看两个美女，她们满不在乎得淡淡笑着，看着这里在看戏。我想，白欣悦功力高超，看透人心，巴玉儿又是世外之人，大概都不会遇上虐恋的事情，自己没必要替她们担心。

我转过头，看向女鬼，她接着说了：“后来，我把自己的怀孕的事情告诉小伙子，他竟然说看到了我的不好看的一面，要和我分手。我气得那叫一个七窍生烟啊，怎么就不好看了？我的一切都给他看了，那时候都没看出我不好看的一面，现在怎么看出来了？这明明是借口！”

“对，就是借口，死男人烂嘴巴。”白欣悦冷冷得说。

我被她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一跳，沉浸在女鬼故事里的悲伤情愫被这话打断，莫名想笑，就呵呵一笑，转头看她。

“看什么看？！不让你看！”白欣悦说完把头扭向一边，然后对着墙壁冷冷得说，“你最好不是那样的男人，或者不跟我这样，不然老娘弄死你！或者让你生不如死！”

我大笑起来，道：“我可不敢。再说我也不是那样的男人，我会负责的。”

说罢，我转头看向女鬼，让她继续说。

女鬼便继续说了：“我后来知道，他不是看到了我不好看的一面，而是一直都模棱两可呢。村里有个叫李秀莲的姑娘，他一直都喜欢，李秀莲呢也和他有些暧昧，两个人却都定不下来，就那么暧昧得处着。这时候我出现了，很果断得把自己给了他，但他觉得床上之事不过如此，就还想和李秀莲处。”

“床上之事的确不过如此，但怀孕了总得负责。”我笑道，“那毕竟是个生命啊。”

“嗯，但我们那时候，也有打胎这事情了。”女鬼说，“但是社会上对未婚先孕的女人，还是很不接受的，那得是多么放荡的女人才会做的事情啊！”

“是啊，就是现在，也是放荡的女人才会未婚先孕。”我笑道。

我想起白欣悦来，转头看她，她本来在看女鬼，看我看过来，冷冷得说：“干嘛？你也要未婚先孕？”

“放心，我不会让你处在那种地步的。我们的第一次一定得是在我八抬大轿把你抬回家之后。”我笑道，语气亲昵而温暖，很有担当的样子。

白欣悦冷哼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