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宝宝……”
我看见她的嘴在一张一合。
虽然我的眼睛告诉我,她此时正在我的前方,但是她的声音却出现在了我的耳边。我心中莫名生出一个想法,她在呼唤的人,是我。
“乖宝宝,快过来,过来呀。”
她明明只是在轻轻拍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可我却情不自禁做出了反应,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脚下根本就不受控制。
我走到了她的面前,默默在她床边的地上坐下。
我把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她软软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脑勺。
我知道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可是在她怀里,我心里居然生不出半点反抗的意思。
此时,我没有想起母亲,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小时候我睡不着觉,荼阿婆也会这样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脑勺哄我睡觉。
到了夏天,她的怀抱也不热,反而很凉,只是会莫名带了些做完法事之后的香灰的气味,有点呛人……
“啪嚓。”
忽然,我的耳边响起一声尖锐的脆响,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随着这声响,我脑瓜子也一个激灵,忽然睁开了眼,抬头看去。
眼前哪还有什么纯白的空间?
天花板很眼熟,从光线来看,现在天已经亮了,陪着我的人也不是那个温和的女子,而是表哥。
看见我睁眼,表哥皱着的眉头总算是散开,连忙朝旁边喊了一嗓子。
“醒了!川川醒了!”
我动了动手指,感觉胸口有一阵凉意,于是便在表哥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摸索一阵,发现自己身上半点伤都没有,而胸口那阵冰凉凉的感觉,来源于出村的时候荼阿婆交给我的护身符。
现在,它中间裂开了条缝,已经坏了。
我摸着裂开的护身符,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这护身符一起断开了。
哎。
我才出来没多久,就闯了那么多祸,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去,见荼阿婆一面。
抹了把莫名有些发酸的眼睛,再抬头扫视一遍房间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我们家,我自己的房间。
从门外听到声音之后进来的,只有我母亲一个人。她看见我眼泪就止不住,哭着扑过来抱住了我。
“川川啊,你总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跟着你一起……”
说到一半,她忽然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摇头,怕自己说错一句话,我当真就如她所说一样没了。
她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来没有停过。
看着她这样,我不知道说什么,喉咙也没来由的有些发干,只能勉强挤出个笑。
“母亲,别这么想,我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荼阿婆可是说我能活到一百岁呢。”
母亲只是抱着我,一边哭一边点头,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没有。
后来,等她稍微缓过来些,外公他们也听说了我醒来的消息,从外头回来了。
由此我总算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我已经睡了三天了。
或者说,我是昏过去了三天。
那天夜里,我被那个女鬼迷了心智,在外公怀中晕倒,眼睛一闭不睁,但是呼吸却一直很平稳,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外公说我这是被勾了魂,不能硬招回来,只能等我自己醒,或者等那女鬼放人。
所以等到天亮之后,他们立刻把那把匕首交给了那个女鬼的家人,想要他们把这女人的死给查个水落石出。
这就是女鬼想要我做的事情,若是达成,她也没理由继续困着我。
谁知道,那个大婶看见那把匕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想要把这事儿给搪塞过去。
外公他们火了,干脆几个大老爷们儿把那个大婶的家门口给堵了,就这么生逼硬催总算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真相。
确实是小三动的手。
但更可恨的是,不论是这女人的老公,还是那大婶,他们几个人都对这事心知肚明。
然而,没有一个人报警,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申冤,只因为这事儿“说出去不光彩”。
甚至,在女人死后,把她腹中的孩子剖出来,也只是因为有人想要买这阴气浓厚的死婴……
“要是他们当真为了自家的面子把川川害死,哪怕是拼上我这把老骨头,也得把他们全家咒死!咳咳!”
外公说着说着动了气,又有些咳嗽。
站他旁边的外婆连忙给他拍了拍背:“别说什么咒不咒的,你要是死了,报应还是得落川川身上。”
听完这个故事,我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愤世嫉俗,只是问了一句。
“那最后呢?”
外公从外婆手里接过水,润了润喉咙,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最后,她那个老丈人还算有点良心,答应去找警察,把事情查清楚,顺便一劳永逸,也把那女人的尸首火化了。”
听完整个故事,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所以真的是他们养的小鬼吗?”
外公摇了摇头:“不是,照昨天晚上的情况来看,他们只是想把鬼婴卖出去。真正想养小鬼的人也没想到这女人的怨气那么深,他控制不了,所以早就逃了。”
说完,他看向我,他明显也注意到了我手中此时已经有了一道裂痕的护身符。
他咂了咂嘴,没说话。
我不禁向他问道:“可是外公,我想不明白。都说要讲究个因果报应,可我明明是想帮她,她又为什么要勾我的魂?”
看见他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
于是,我继续道:“我的魂魄被那女鬼勾走的时候,她抱着我,哄我睡觉,但她实际上想要我的命。那时候我便明白,虽然你接了这买卖是巧合,可她找上我却是有意。”
我看着他,心里一股没来由的委屈:“为什么,外公?为什么他们都想要我死?”
往日里说一不二的外公一时哑住,不知道该讲个什么,张了好几回嘴,然后又闭上了。
母亲和外婆见状,连忙劝我不要细想这些,匆匆又安慰了几句,便把外公叫了出去,叫我好好休息。
可外公在走到门槛之时,没有回头,轻飘飘说了一句。
“命格如此,怀璧其罪。怪你外公我没本事,解不开你身上的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