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宫金碧辉煌的大殿，明黄真金凝炼的烛台，呈凤凰展翅沧浑欲飞的模样。下方支撑的条柱，自下而上，雕画着金光闪闪的云纹，凤嘴突出的地方，托着与树干同粗的描花红烛。

大殿很宽敞。

最为前方的地儿，高出了几级阶梯，阶梯之上庄严地摆放着一具富丽的凤椅。金黄的椅面，两端的把手皆是昂扬的凤首。

阶梯之下，是一片寂静的空垠，天青色的地板被擦得很干净，可以清晰地看到人倒立在上面上的清影。

厅堂两侧傲然地挺立着四人方可合抱过来的金黄石柱，金漆裹身，柱面的纹理是凤凰展翅的图案。金色彰显的尊贵，因凤凰图饰的点缀显尽了极致的奢华。浅黄色的透明纱幔从金色柱子的顶端缠绕而下，柱上的花纹若隐若现，自然而然地流泻了一丝华贵之下的意欲还羞的娇柔。

倒是地上跪立的女子挺立的倨傲身躯与这环境有些不符。

只见她笔直地跪着，双膝点地，嫩绿色的裙摆在天青色的地板上铺开了一片清晰的半圆，明亮的烛光之下，清楚可见，她裙摆用金色的丝线勾勒的凤影。腰间，悬挂着一对碧绿的环佩璎珞。

“小九主意已定，望姐姐成全！”又见女子螓首缓缓俯下，清泠的声音透着不容逆转的绝然。腰间的璎珞，也因她身子的俯动撞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偌大的殿堂内不绝回响。

“你可是想好？”这才看见侧卧在大殿最前方，凤椅上的女子。一身绛红的衣袍，眸色清凛，柳眉傲挺，嫣红的薄唇微微轻启，吐出口的声音清定地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是。”地上的绿衣女子眉色一凛，又是一声坚定的回答。

“好。”即见绛红水袖用力甩过，扬起的袖风撩起绿衣女子额前的发丝，已见凤椅上的女子起身而立。清定的声音不复以往的纹风不动，染着薄薄的怒气，却依是平静不见一丝起伏。

“养育你十余载，如今你羽翼算是封满？也罢！”说着，红衣女子的声色竟是渐渐低沉了下去，身子再次坐回凤椅之上。两侧的发丝因她突来的动作，猛地悬垂而下，挡住了女子眸底浮起的不舍。后见浮起的神色稍稍收敛，清定地声音再次呼出，

“既是铁了心要走，便走吧！舍了这一身的凤袍，舍了煌宫尊贵的小宫主之位，往后，你便与煌宫再无干系了！”说到最后，薄凉的声音又是慢慢地转入了暗沉，夹杂着隐约的心疼。

“小九谢谢姐姐成全！”绿衣女子又是将头往地上重重一磕。

“走吧！”

于是，绿衣女子这才起身，黯然转身，落寞地走出了煌宫这金碧辉煌的殿堂。

……

东漓祭月，西池秋霜，南源雪海，北瀛煌宫。

祭月之城，秋水之霜，香之雪海，煌凤之宫，同被誉为仓郊大陆的擎天四柱。既是仓郊大陆的显贵，又是，仓郊大陆的传奇。祭月的财富，秋霜的医术，雪海的武学，煌宫的神奇，就像一个传说，在这古老的大陆上经久不衰。每经一番提起，就是一阵风潮。

其中，又属煌宫最为神秘。

虽然，大陆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闻。据传，煌宫之内，尽是顾盼生姿的红颜。国色天香，风华绝代，九位宫主更是举世无双。只是，世间之人从不得见过。因为，煌宫之人从不现世，到底传闻是真是假，根本无从考究，也就无人得知。

世人关于对煌宫的认识，仅仅在于那一年。

东临祭月之城的少城主月终天求亲的那一年。要说那一年，还真是一个风调雨顺，歌舞昇平的一年。漫天的落红铺了一地的残霞，春红满地，落英缤纷，举世繁华。祭月之城少城主月终天，春风得意，马蹄飞扬，轻骑踏过，飞腾起的轻尘好似晨间的曦照，轻而易举地就破碎了栈道两旁的冷清。

月终天的长相极好，凤眸星目，眉若手绘，唇似朱点，配上那颀长的身躯，风流气韵堪比那天上的神祗。据说，那时在他路过的街道两旁，站满了三层人浪，皆是为了瞻仰他天颜的妙龄女子。

这话说得有些过实，但煌宫的热情相迎，却是不假。

北瀛的人们，至今不曾忘怀，那漫天飘洒的花雨，和空气中弥漫的浓厚香气。一群群身着彩色纱衣的美貌侍女，站满了北瀛进入煌宫的大道。二宫主凤趾，踩着铺满花瓣的红毯，由一群侍女拥着，款款而来。

当时的人们都被漫天的花雨和香气给迷昏了神，可见到盈盈走来的二宫主时，还是惊诧了眉眼。眼珠子直直愣在了原处，眨都不曾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凤二宫主的任何一个表情。都说煌宫的九位宫主是素居尘世的凤凰，真是不假，且看那二宫主容颜，岂是一个风华绝代可以形容。

煌宫如此的厚礼，也算厚待了祭月之城。毕竟，出派了二宫主相迎。

作为煌宫盛情的回礼，祭月之城以东临至宝鸳鸯珏为聘礼，还特地在祭月之城的城主府内修了一座凤梧阁，皆是用琉璃白玉所建，阁内流光溢彩的，显尽了华贵。以此相待，煌宫九宫主的凤驾。至于，黄金白银，奇珍异宝更是不计其数。

说到奇珍异宝，为了衬得起祭月之城的鸳鸯珏，煌宫也不吝啬，备了上古乐器百鸟朝凰给九宫主当嫁妆。

这桩婚事，可谓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只不过，到了最后，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这让两大世家费尽了心思的婚事，还是没能如愿地进行。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没有人敢去追究缘由。祭月之城不说，煌宫不提，一切就那样搁浅了下来。

后来，月终天依势成了祭月之城的城主，也没有再提起当年的那件往事。于是，在过往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凤月之约”真正被世人遗忘在了记忆里。只是，月终天一直没有娶妻，虽然，他流连风月，行径荒唐，但城主夫人的宝座一直都是空着。

曾有谣传，说是当年的事儿寒了他城主大人的心，才使得他不敢相信世间的女子，却也只是私底下传着，没人敢将这话端上台面。倒是给了世间的女子留了些许念想，幻想有日，能雀屏选中，攀上祭月之主这枝高枝。

然而，真正让世人奇怪的是，这些年来，竟是没有听到半点从煌宫传来的关于小宫主的消息。使得世人不禁以为，莫非那小宫主福薄，早已红颜薄命，香消玉殒，才使得这桩美满的婚事做了罢？

只是，回复世人疑问的，只有一片波澜不惊的沉寂。

二．

馨暖生香的房内，红木梨花案，案上雕刻了几朵隐涩的霜花。君山纹砂土烧制的香炉，点了一段檀香，在虚空中摇曳了几缕轻烟，淡淡的雅香扑鼻而来。算不得浓烈，并不刺鼻，是一种能让心旷神怡的隐香。

浅浅的，几乎不可闻。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几面纱窗，从门口进去就可以看到摆在眼前的暖榻，榻下，整齐地摆开了几张桌案，几把红木雕花镂空贵妃椅。房间的左面，悬着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晶帘，透过珠子的空隙，依稀可以看见，帘子后面的床榻。至于右面，则是几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