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灵儿渡步过去，视线扫过那一排人，目光最终停在了正对着她的一个孩子身上。

那孩子蜷缩在一个人脚边，头埋进了臂弯里面。元灵儿见他穿着破烂，甚至连鞋都没有，她轻轻叹了口气，侧头与族长说：“那个孩子是什么情况？”

族长顺着元灵儿的目光看过去，心下微微一叹，回答道：“他倒不是染上风寒，而是自出生时，便这里有问题。”

元灵儿皱了皱眉，族长手指的地方是自己的脑袋。

“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元灵儿目光不离孩子。

族长略一沉吟，而后回答说：“知道……那孩子出世时，他的母亲便死了，而后便有了高烧，烧坏了脑子，至今说话都是迷迷糊糊的。”

元灵儿皱了皱眉：“没有大人照看他吗？”

族长身形一顿：“村中大人都忙，未曾关心这孩子，他落得病根的确是父亲的错。而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便未有及时为他请命于天君，否则今日也……”

元灵儿深吸了一口气，只暗道村里人实在迂腐。

元灵儿只轻轻应了一声，没再与族长说话。她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低眸看着脸上有些脏污的孩子，又抬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那孩子突然抬起了头，歪着一个嘴巴，冲着她笑。

孩子看起来的确像一个傻子，嘴角还挂着些涎水，且无论是嘴边还是鼻子下都是脏兮兮的，眼睛瞧着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清澈，看着倒是挺混浊，却仍有几分天真在里面。

他见着有人来了，又把手指塞进嘴巴里，也不管指甲到底有多脏，一个劲地用牙齿咬指甲。

元灵儿连忙把他的手抽了出来，她的手指瞬间染上几分脏污。孩子身上因长时间未洗澡而变得有些脏臭，元灵儿却像看不见似的，轻声哄他：“乖，我们不吃手指。你要喝水或者吃饭吗？能听懂我的话吗？”

或许是元灵儿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许是她生的过于无害了些，孩子一改往日的一碰就哭，听她的话，乖乖地把手放了下来。

元灵儿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指，孩子的手指还是十分细嫩的，除了中指与食指以外，其他指甲里都布满着黑色的东西。元灵儿回头看向族长：“这些病人只要被关在这里，你们便对他们不管不顾了吗？”

这些病人身上都散发着不同程度的恶臭，若不是元灵儿见过不少浑身脓肿血流满身的病人，她便直接扭头冲出去了。

族长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好看，像是被这些气味熏到了：“平时还是会管的，也会有人按时将一日三餐送过来……只是最近，我们都忙于祭祀，所以就没有精力再去照顾他们了。确实是我疏忽了。”

元灵儿不着痕迹地蹙眉，她之前不是没见过没有责任心的家属，只是因为族长和这些病人完全没有关系，她也没法教育他。

元灵儿站了起来，看向族长：“首先，这个地方必须要弄几道窗子，否则太憋闷了，空气无法流通，病菌就容易滋生；其次，你们想让这些病人痊愈，就必须要派人定期给他们洗澡并换洗衣物，否则细菌容易侵入人体，会加重病情。”

元灵儿说的话有些虽是现代用语，但也并不妨碍族长理解，族长拄着拐杖，应道：“我知道了。”

元灵儿又看向小孩：“这孩子会说话吗？今年几岁了？”

族长说：“八岁……我并不知道他是否会说话，但他会笑会哭。”

元灵儿听着族长模棱两可的回复，缓声道：“孩子的父亲呢？”

“不管他了，”族长说，“他的父亲在这孩子傻了以后，又娶了个姑娘，他与那姑娘育有一儿一女，便不管这孩子了。”

“这都什么人啊。”元灵儿嘀咕一声，恰巧被族长听到了，他笑了笑，眼底也有些苦涩：“是啊。”

元灵儿想说其实这一个村子的人都有些难以言喻，但又想到这便是这么个时代，她想规劝，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孩子就和这么一群病人在一起，是不是真傻也没有人会关心，只是凭借元灵儿的判断，这孩子的确是被高烧烧坏了脑子。

本该是一个能跑能跳的年纪，却被禁锢于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和这么多已经被放弃的病人在一起，就算没傻，也要疯。

元灵儿有些怜悯地看了那孩子一眼，随即问族长：“我能将他带走吗？”

族长一愣，问：“你想做什么？”

“既然你们都不在乎他，那我便接过你们的责任，”元灵儿说，“这几日，我可以带着他在村庄里住几日吗？”

族长想了想，回答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村里房屋太少，没有合适的屋子再让你居住了……不过近段时间内村里人要忙于祭祀，这时候会有空出来的屋子。姑娘若是愿意，与其他人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村庄内都是些草木泥土糊成的屋子，在外边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极为寒酸，且村庄人不多，虽然不愁吃穿，但每家都很寒酸，族长担心村里的条件不能让元灵儿满意，这位一看就是富贵小姐的姑娘会不干了。

且村里有的是天君救不回来的村民，族长作为一村之长，又怎么可能让生的希望从指尖溜走。

但元灵儿显然没有他想的这么多，元灵儿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便答应下来：“也好。不过我只在村子里住一两天，之后便是要走的。”

族长连忙道谢，也没听到元灵儿后面说了什么：“那好，我一会便给你分配房间。”族长又看了看其他的病人，那些病人多半是被病痛折磨了很久的，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人间地狱一般，因此族长斟酌着问：“那其他病人？”

元灵儿自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个村庄的初衷，她微微一笑：“我自然会全力救助他们的。也请您配合我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