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看不到那姐姐的身影，又自顾自的玩着手中的木制玩具。

砰砰的声音传出来，那是摔泥巴的声音，还有一些女子的笑声。小虎子被这声音吸引过去，想着看看发生了什么。

原来又出现了几名姐姐，正围在一块捏着泥人，有声有笑的。捏出来的泥人比他自己做出来的要栩栩如生好多。

他眨巴着眼睛，那声音突的消失，他贴近窗边，想着看看姐姐去了哪里。

“小虎子！”猛地一下，虎子看到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女子也贴着窗边，若不是这玻璃格挡，二人的鼻尖就要碰在一处。

“姐姐。”那人面上的笑容更加的深了，但眼珠空洞，看不出是在哭还是这笑。

“陪姐姐玩好不好？”小虎一边摆弄手中的玩具，一边自顾自的点着脑袋，竟鬼使神差的走到门前。

虽说紧赶慢赶，可等到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渐渐的暗下来。一旁的二叔见好不容易到家中，停下来喘着粗气。

“慢些，慢些，那些所谓的人，应该不会如此快的动手。”

这二叔在村中也算得上是一名半入门的道士，之前在山上砍柴的时候，消失了将近一年半载，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学会了这一身的本领。

“我家中就这一个男娃，哪能不着急！”

说完周牛就拉拉扯扯，将二叔往家中拉着。院内屋内早就漆黑一片，也不曾掌灯。

“小虎子？小虎子？”他喊叫着。

“爹爹，我在屋中。”不知是不是天黑的缘故导致惊吓，这小虎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周牛也没多想，快步往前走着。

“那就好，爹爹回来了，这就给你点燃蜡烛，你别怕。”

说完后，就开始摸黑往屋里走着。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一下摔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他顾不上疼痛，回头摸索着，发现是泥人。便气不打一处来，拿起绊倒自己的泥人头，狠狠扔在一旁。

“小虎子，小虎子。”他站在门口喊叫着。

却发现那门早就打开，阵阵风吹过，发出吱呀呀的响声。千叮咛万嘱咐，这小虎子还是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二舅正从自己的包裹之中拿出一些黄符纸，还有那桃木剑。门里突的传来一声响，他喊着周牛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他大着胆子，往里蹑手蹑脚的走着，将那桃木剑摆在自己的面前。

“周虎？”脚下不知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那触感，让他头皮有些发麻。

似乎是一很大的东西，他使劲踹上去，便传来呻吟声。

“孩他二叔，是我。”听到是周虎的声音，他放下心来，忙问怎么样了，怎么躺在地上。

“我，我进门没找到小虎子。然后头被人用东西砸了一下，之后就不知发生了什么。”说完，还摸了摸脑袋，已经起了一个大包，那人下手不轻。

“快点燃这油灯，小虎子可不能出事。”见一旁的二叔没有动静，他提醒着。

刚才明明听到了小虎子的声音，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

蜡烛刚刚点燃，照亮脚下一小片地方。

“你，你的后面是什么。”周虎刚刚站起，看向那二叔的身后，连连往后退着。

“什么东西？”二叔将桃木剑往后刺，却什么都未曾碰到。

“有女鬼，女鬼，他在冲我们笑。小虎子，小虎子，你到底在哪里。”他喊叫着，可这屋中哪还有第三个人。

“相公，我们的孩子长的如此水灵，当真舍不得你们二人。”不知从哪个地方传来这叫声，周虎望向四周。

眼中满是惊恐。

这是娟子的声音，虽已经死了几年，可他还记得。

“相公，相公，你为何不理我。”门外突然站着一人影，望向里面的周虎和二叔。

“娟子，你把虎子放下好不好，听话。”那人的怀中，不是别人，正是虎子。

一阵风传来，那煤油灯被吹灭。周虎吓得抓着旁边二叔的胳膊，这人也在颤抖着。稀稀拉拉的声音传来，二叔早就被吓得尿在地上。

“你，你不是会抓鬼么，你快些上去，救下来小虎子，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他小声说着，生怕娟子听到。

连带着将他往娟子旁推着，他心中打着算盘，娟子若是将二叔抓走，自己可以趁乱去寻帮手。

“我，我应付不了。”

借着月色，能看清不远处的人形，正轻声哄着孩子入睡，也不知小虎子眼下是否还活着。

“娘，小虎子怎么样了？”这话又是从院中传来，娟子的身后站出一女娃，看起来年纪也有十几岁的样子，应该是第一个扔进婴儿塔的女婴。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二叔的腿开始打颤，嘴里胡乱说着：“不是我害的你们，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来寻我。”说完后便甩开一旁的人，手指向周牛。

“我，我，娟子，娟子，你说过的，让我好好照顾虎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说完，缓缓的靠近，那手就在周牛的面前，他不敢不迎上去。

手冰凉的触感贯穿整个身体，他微微一怔。

这时候周牛才发现，娟子这身衣裳，正是生下小虎子那天所穿的。她始终未能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如何过的么？看着那些狼撕扯我的肉，血往外冒着。但我没有办法动一下，只能这么看着。因为我已经成了一缕魂魄。”说完，那双眼睛又和周牛对上。

一旁的二叔连滚带爬的往外走着，周牛就这么看着他。娟子并未理会这外人，任由着它离开。

他回眸看向周牛惊恐的眼神，包中的东西也不敢拿，就这么跑了。

“爹爹。”娟子不知跑到了何处，四周竟围着一圈的年轻女子，看着那几分和自己相似的容貌，却只感觉到害怕。

周牛感到头皮发麻。

“爹爹，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来是如何过的么？”

“那婴儿塔又冷，我们饿的没办法，只能摸着旁边那些死去的婴儿僵直的身体。就这样，在哭闹中渐渐死去。”

“我，不是我要害你们，我没有办法，真真的养不起啊。”他半蹲着，围住自己的脑袋，不敢看向四周。那些女子正哭喊着，眼中留下血泪。

“那小虎子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长到现在，手中还有爹爹亲手做的玩具。”

“不过眼下不重要，我们一家人总算是能够团聚在一起。”几人你一言我一语。

周牛只感觉头晕目眩，整个身体被人架起，他的那些死去的孩子，一人抓着他一个胳膊和腿，往漆黑的院外走着，仿佛奔赴那死刑场一般。

“娘，你捏的泥人真好看。”不远处，便是那小虎子正在陪着自己的娘亲，满脸的惨白，却还在笑着。

听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知道小虎子已经死了，而现在，他也一样。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二舅带着村民大着胆子又回到院内。

只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院中央躺着周牛和小虎子，早就没了呼吸。旁边是一群泥娃娃，一家九口，所塑的正是他们一家，完完整整摆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