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村有这样一习俗，凡是死人的东西不能够动。

张南的父亲虽将近六十，可腿脚和那年轻人没有什么两样，正着手准备六十大寿，可不过六七日，却暴毙而亡。

喜宴转眼间变成了丧宴，这张南面上伤心不已，可一滴眼泪未曾流下。急急忙忙的备好一切，准备早早的下葬。

今日便是下葬的时候，正准备给他穿上寿衣，送入棺材。谁知他的儿子张阿牛站在他的面前，满脸笑嘻嘻的样子。

“爹爹，你说这身好不好看。”

裤腿袖子都拖着地，显然是大人的衣服，准确来说，是给他死去的爹准备的寿衣。

“你，你还不赶快脱下。”他上去就是一巴掌，这张阿牛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小时候宠爱有加，哪里被父亲打过。

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还不快跪下给爷爷道歉。”自己的哭声没有让父亲心疼，反而被迫跪在爷爷的面前磕头。

此时的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四周前来帮忙的邻居和亲戚都在一旁议论纷纷，看来今日不能够在下葬。

当晚，张阿牛就发了高烧，一双手舞来舞去，指着房顶，说爷爷来寻他玩耍，还冲他笑呵呵的。

让父亲抱着他，陪爷爷玩。

不该来的还是来，张南看到自家儿子这般，第二日早早的召集来众亲戚，想着问问有什么办法。

众人坐在一处，面面相觑，都说不说什么法子。而且就算有那法子，若是惹怒了这张南的父亲，鬼魂跟着到了他们的家中就麻烦了。

“你这父亲，自己死了也就算了，眼下还要带着我孩儿走。”一旁的女人哭哭啼啼，看着床榻上的张阿牛，那是张南的妻子娟红。

“妇道人家，你在说什么！惹怒了父亲，你我二人都逃不掉。”张南虽是埋怨，可更看重的还是家中人的安全。

父亲的死活对他并不重要，准确来说，对他的全家也并不重要，他想要的是儿子能够活下去。

“那你说怎么办？若是真的带走我的孩儿，我就跟他拼命。”

“如何拼命？”张南的话呛住了她，她不知如何回答。

张阿牛又开始指着那房顶，嘴中开始胡说着什么。随后哇哇大哭起来，周围人的目光都望向床榻。

虽离的很远，可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远离。

这档子事情，可不能沾惹到。

“这山中有一道士，或许有法子，阿南你若是前去好生相劝，或许他会下山。”众人的目光看向角落，那是张南的二叔，和他的父亲有几分相似。

脸上早就布满了皱纹，一双眼睛很是混浊。

他和张南一家有些瓜葛，但这山中道士的传闻，张南也听过一二，而且村中的人深信不疑，凡事出山之后，都能够摆平一切。

“好，我明日启程便去寻那道士。”

众人散去之后，张南看向一旁的妻子，便着手开始收拾。事不宜迟，一刻钟都不能够耽搁。

娟红似是想到什么，开始从自己的嫁妆中寻找东西。

许久，在那最底处翻到一张泛黄的纸张，但上面朱砂所写的东西还鲜红着。

那是父母在她出嫁的时候赠送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眼下也派上了用场。想到这，便贴在那门上，心中也安心了些。

张阿牛之后再未闹腾，但也不清醒，昏睡在床榻之上，无论怎么叫喊，都没有反应。

“父亲啊，你这方法能行么？”他的二叔回到家中，连带着孩子们也跟了上来。

“本以为这周家的财产咱们分不到，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竟然连自家的孩子都不放过，咱们正好可以从中渔翁得利。”

这二叔哪可能安好心，他和哥哥也就是张南的父亲共同经商，可最后的结果就是他破产，而他的父亲却越做越大。

后来想求他能帮上一些忙，没成想这好哥哥不念及二人的兄弟情分，说什么也不帮忙。因此，他一直记恨到现在。

若是借着此事，张南能出些意外，他的妻子怎么可能守住这张家。之后便可以趁此出手，将财产据为所有。

“阿牛，你什么时候才能好一些。”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她哪有不心疼的道理。看着熟睡的孩子，他轻轻抚摸着张阿牛的脸颊。

“你这是做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床榻的人似是变了一副模样。

声音低沉，那习惯和自己的公公没有什么两样。

她急急忙忙起身。

难道是贴在门上的符纸不管用了？一边想着，一边往外看。

哪里还有什么符纸，早就不知被风吹到了何处。也正因为这样，张南父亲的鬼魂又找了回来。

张南也并不好过，虽知道这道士在山中，可怎么寻也寻不到。好几次都走到相同的位置，所带的干粮越发的少，他的心中也焦急起来。

“娘，你为什么要绑着我啊？”张阿牛有时候是清醒的。有时候又不清醒。

“我，我......你还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情？”那娟红手中拿着点燃的香，围着阿牛一圈一圈的走着。张阿牛摇摇头，满眼的可怜。

“娘，我的手疼。”看着因摩擦而红肿的手腕，娟红只抹抹眼角的泪水，摇着头。

“母亲也不想这样，你再忍忍。”

“娘，疼，好疼啊。”她哭的撕心裂肺，娟红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心中生起了怜惜。站起身来准备给阿牛松绑。

可手刚触碰到他的手腕，感觉身体传来阵阵的凉意。

不经意的瞥向张阿牛，她被吓得瘫坐在地上。

那表情，不正是自己的公公，他临死之前，就是这么盯着自己，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娘，你怎么不给我松绑了？”

“公公，你为什么要缠着阿牛不离开？”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想着离他远一些。

“他既然从穿上我的寿衣，那就是舍不得我，我要带我的小孙子连带着你们离开这地方，一起都到地下陪着我吧。”

他用着张阿牛的声音，娟红只感觉到心中阵阵的害怕。

一阵风吹来，将门吹开，吱呀吱呀的响着。屋内的烛灯被熄灭，她冲出门外，和回来的张南撞了一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