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小老百姓，就算哪怕还算见过些世面，也不可能追究村民什么，他们怎么会在乎我？

疯子笑了笑，咧着嘴，指指山上道：“那女孩的家长来的时候，我看到过，那男的身上有杀气，庙里那个八只眼想袭击他，没敢。”

我这下可真惊讶了，我觉着夏青山是个大人物，但没觉着他身上有什么杀气之类的，更没觉着他能让八目那种成了精的灵都忌惮的不敢袭击。

“难道，夏青山杀过鬼怪？”可这也不像啊，他似乎都不信鬼怪这些东西的。

疯子嘿嘿笑道：“那你可错了，杀鬼算什么，钟馗爷爷厉害吧？不还是栽了！那个人，他不杀鬼，不杀怪，他杀人。”

杀人？

我打了个激灵，如果说杀人才让夏青山浑身充满了杀气，那得杀到什么程度，才可以让八目这家伙也忌惮的不得了啊？

疯子摇着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但他无比肯定地告诉我：“所以说，村里很多人要不受牵连，还得靠你多说点好话才行。这世道，我就说过，到底人还是要靠人治的，那些邪门歪道，到底都不是自己的，会害人。”

不论如何，不论能不能在夏青山面前说上好话，我都答应疯子的请求，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不过，首先要得找到夏小洋才行，不然的话，万一夏青山知道……

嗯？等等！

我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疯子，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了别的意思。

“没错，那女孩出事，就跟村里人有关。”疯子说道，“我在山里走的时候，碰到过她，但她很不愿意跟村里的任何人接触，见了我就走了，连话都不愿意说。”

如果夏小洋真是因为村里的某个或者某些人才出了事了，以她的脾气，不迁怒于村里的每一个人才怪。不过，她毕竟是善良的，虽然迁怒于村民，却没有伤害疯子。

“但我不知道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我会帮你，但你要是想着从我这直接得到答案，那我是没有办法的。而且，我其实跟你一样，甚至连村里那些养鬼养灵的人都不如，也没什么大的本事，就能出一分力而已。”疯子郑重地说道，“但我想两个人出力，总比一个人，尤其你一个对村里完全不熟悉的外地人乱找要好的对，对不对？”

当然，两个人怎么的也比一个人强。

不过，村长他们对疯子看的那么紧，如果我们在一起寻找夏小洋，会不会反而更难？

这一点，疯子看来是考虑过了，他笑道：“你在明处，我在暗处，到晚上，咱们就隔着那堵墙联系就是了。你有新的情况，随时来找我，村长虽然怀疑，但也不敢在这个关头上对你怎么样。我要是有发现，就会夜里来抠你那堵墙，你白天来找我就可以了。”

这个办法当然好，可那得辛苦疯子了。

要知道，我是真没多少把握能在村里找到什么夏小洋的线索的，可以说，几乎全部的辛苦，就都要靠疯子一个人了。

而且，还要他一个人在鬼怪横行的夜里外出。

疯子摇摇手站了起来：“我都习惯夜里乱跑了，没啥对我怎么样，八只眼那么厉害，也没把我个疯子咋办——走吧，带你上山找坟去，我这些年没事就跑山上来，山里的每一个墓碑，我都记在心里了。”

有了疯子带路，那当然好得很，可听他最后一句话，我不由心里发酸，这可真是个苦命的人啊，有家不能回，被村里人逼着装疯卖傻，还要遭受村长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的监视，这世上的苦，恐怕疯子一个人就吃了十个人的了。

“快走吧，一会儿趁早下山，他们也该来了。”疯子看懂了我对他的同情，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率先往山上走去。

我一愣，他们？他们是谁？

可任我怎么问，疯子都不再说话了，一个劲的只是赶路，好像他真的一下子又进入疯癫状态了一样。

第四十六章新坟，寒鸦，鬼点火

有疯子这个地里鬼带路，找到最后两座旧坟反而变得更加容易，尽管它们竟然坐落在靠近乱葬岗后群山的半山腰上。

被村庙那么一打扰，我监视村长一家举动的意图自然就不能进行，于是，我想着是不是一口气把这两座坟给全扫了，然后专心致志死盯村长。

疯子这才说话，他冷冷盯了我一眼，淡淡道：“你以为，这乱葬岗上的坟墓，有村长不清楚的吗？甚至他都不必亲自上这里来看一眼，就能知道你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

我无言以对，疯子哼道：“放心吧，这两座坟的距离也不是特别近，而且还有一座藏在树林深处，独立在乱坟之外，你今天不扫，就推说还没有找到，这样也就有理由在村里多呆几天了。”

是啊，疯子说的对，如果我的任务全部完成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呢？且不说村长一家会怀疑我的动机，就公司里老赵他们，恐怕也会对我起疑心——我已经隐隐感觉到，这公司对我一个人的敌意了。

想起这茬，我不能不想起火葬场那中年人，更想起上次他是和我一起来村里的。

于是，我一边清除着坟墓上的乱草，一面问疯子：“你知道村里有谁家的人在城里的火葬场上班吗？”

疯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一拍大腿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村长有个表弟，是村长他老婆的亲戚，就在火葬场办事，前几天我看到他来过村长家，神神秘秘的，好像带了不老少东西。”

上次来村里，那中年人带东西了吗？

我记得很清楚，他身上连一包烟都没带，而且是进村之后才下车的，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折回头又跑到几十里外的村外去再买礼品而后才去村长家。

那么，这人是不是也跟这村里的很多人一样，随身也跟着不干净的东西？

问疯子，疯子摇着头说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人跟村长家的来往很神秘，而且每次到村里来，他几乎都会住在村长的兄弟家，很得村长兄弟的待见。

然而，当我再问起村长兄弟父子俩的死活，疯子就不再说话了，只说让我自己去观察，在这方面，他也拿不准那俩父子是死是活。

我神情有点恍惚，心绪也飞到了九天之外。

公司，老赵，高跟鞋，火葬场的中年人，村长一家，那一对神神秘秘的不知死活的父子，他们之间，是不是存在着某种关联？如果存在着关联，会不会跟夏小洋的失踪有关？是不是跟高跟鞋非要弄死我的原因有关？

这一切，彷佛一团迷雾，一重重的笼罩在了我的心头。

有疯子带路，上山下山走的都是近道，这不但是赶时间，而且疯子和我都担心村里人看到我俩走的很近。我倒不太担心他们会把我怎么样，就算这些村民们养鬼养怪跟普通人不一样，但他们到底还是要生活在这个世道中的，对我实施犯罪，可能他们会有所顾忌。

可疯子不一样，我相信，对于疯子这样一个已经被村民们公认疯了的人来说，比如村长，要想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谁都知道，一个神智不清的人突然死了，那出意外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下山很快，从后山腰走了没一个小时，我们就已经很清楚的闻到烟火的味道了。

疯子停下脚步，看了看我，说：“我先走吧，村里有些无聊的人，肯定会坐在山林的树荫下看热闹，别给他们看到。你去火场看看，也省得晚上睡不着觉。”

他居然在嘲笑我胆小，我重重冲他胸口擂了一拳，笑骂道：“走你的吧，我从小就胆小，天生的，有啥办法。你下山可小心点，这世道，人比鬼更可怕，你不怕鬼，但要提防着人。”

疯子咧着嘴憨憨的笑，冲我摇摇手，一矮身钻进山林里，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我判断，他是从只有他知道的小路下山去了。

等了一会儿，两根烟抽完了，我才摇摇晃晃地往山下走，直到听到人声嘈杂火光冲天了，我才装作又是好奇又是惊讶的样子，飞快地往村庙的地方冲去。

疯子的判断没错，就在村庙前的树荫下，不知从哪里钻出了那么多的村民，他们高声谈笑着，对已经完全没法控制火势的村庙指指点点。

神产生于人的信仰和崇拜，难怪钟馗庙破败如此，在这些村民的心中，钟馗这尊保护平安的神，已经完全被经济欲望冲毁了，他们不相信保护人们的神，只相信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鬼怪。

只可惜，这村里的绝大部分人，是不知道这破庙里的秘密的。

我站在人群里，仔细地打量盘旋在燃烧的破庙周围的十几个人，有村长和他的两个儿子，有刀子，有斧头，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

这些人的面色，肃杀而愤恨，看来，他们才是这座破庙的掌握者了。

看着他们统一的如出一辙的表情，我心里暗暗在想：“如果被他们知道这座庙是被我和疯子烧了的，不知他们会不会第一时间冲上来把我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