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被赵哥坑了!

他是不是老酒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在请我吃饭的那个饭馆里,肯定没有少喝酒。

对那里面的酒他特别熟悉,哪种酒配哪种菜容易让人喝高,哪种菜和哪种酒搭配更容易让人迷糊,这简直是他的常识,就跟南北方人对于馒头和米饭哪个更顶饱一样熟悉。

一杯小酒喝下去,没事。

一瓶小酒喝下去,赵哥没事,我大了。

这一大了,嘴就把不住门,当赵哥再次提起让我继续接过9514的重担,并再次给我加薪,我当场拍着胸脯答应下了这个差事。

而且,老奸巨猾的赵哥还通过APP把这件事确定了下来。

APP上显示,我已经和9514签订了合约,如果我不履行,那么……

这就是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我休假结束继续上班的第一时间里在赵哥办公室遇到的事情。

总之一句话,9514那破车,赖给我了。

好死不死,APP又发布了一个任务:再回乱葬岗,给所有无主的坟墓扫墓。

我极端怀疑这APP是有人操纵着的,目的就是让高跟鞋弄死我。

我也不由在想:“如果不履行和9514的合约,是不是屁事也没有?”

可在这方面,我根本不敢打赌。

在办公室里,我目光偷瞥赵哥的时候,分明看到过他双目中闪烁的阴暗又冷森的光芒。

那是一种不把命当命看的目光,我不能不相信一个推断:如果这一切都有一双手在背后操纵的话,赵哥绝对是这双手上的一根指头。

他是不怕死几个人的,从他到来之后公司里接二连三的死人事件以及他面对死人事件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生命,至少对别人的生命是完全漠视的。

在这样一个再也找不到一个很熟悉的朋友的城市里,我如果真要被赵哥他们下决心弄死,我根本无法反抗。至于我死了之后会怎样,他们是不在乎的。

当明白了这个利害关系,而且酒也醒了的时候,我只能痛痛快快再一次答应了继续开9514的工作,也表现出了对加薪这件事的热忱欢迎。

当天晚上,我打开9514的车门的时候,车里黄毛死后留下的血腥味已经完全没有了,只是好几天再没感受过的那股冷森的阴气,我又感觉到了。

那是一种属于死亡和永久黑暗的气息。

高跟鞋,她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我几乎都已经可以闻到她双目中那滴血的残酷。

人不能和鬼打架,因为普通人毕竟是打不过鬼的。

我该怎么办?

趁着时间还不算太晚,我快步跑回了宿舍,将那包狗血藏在怀里,又飞快回到了出租车中。

我不放心我和高跟鞋之间能力可以缩小到一旦发现她我可以赶在她下手之前把狗血洒出去,我只能未雨绸缪。

小心地将狗血在我身上不少的地方,尤其致命的地方都涂抹了一些。

又在车的后备箱里洒了点,在我的眼睛,不,五官上,我都抹了一些。尤其我想起黄毛他们的死都不约而同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眼珠子被挖出来了,对双眼上的涂抹,我尤其费心。

搞定这一切,我生怕有人提前看到我眼睛上有狗血,从兜里翻出一副墨镜,哪怕大晚上戴墨镜怎么看怎么觉着傻,可为了活命,那也顾不得了。

出租车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一如既往地在大街上幽灵般游荡。

有人招手,我停车,虽然每一次停车,上来的都是鬼,可我已经习惯了乘客不是人类,只要没遇到高跟鞋,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车停,人上,我没回头,只是闷闷地问:“去哪?”

现在的我,不但戴着眼镜,还戴着口罩,颇有点全副武装的样子。

后座上传来熟悉的笑声:“哎哟喂,你这是换人了还是怎么了?搞成这样?”

我猛然回头,不是火葬场中年男人又是哪个?

怎么老看见他?

虽然他每次坐车都会给钱,虽然把他送到火葬场,我的收入就多了那么几块钱,可是,你一个火葬场的,居然一个月有七八次坐出租,工资真的高到可以这么任性的地步了吗?

我是怀疑他别有用心的,至少,他能在9514上工作过却活到了现在,这就是很值得探究的问题。

一边发车,我偏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摇了摇手,示意他:“我生病了,不得不打扮成这样。”

他没再说话,好像很累的样子,靠着车上的靠背闭上了眼睛。

这一路上,我心里一直很发毛,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

有一次,趁着等红绿灯我偷偷飞快往后视镜上看了一眼,居然看到他微微闭着眼睛,却并没有完全闭合,他在看着我,嘴角上挂着诡异莫测的笑容。

那笑容,让我想起动画片里大反派算计纯洁小主角的笑容。

我又打了个寒颤,不由低声咒骂:“天要降温了,果然会感冒,怎么弄都预防不住。”

“不,你可不是因为天要降温而感冒了。”他好像就等着我说句话,好让他一下子挺直腰板坐直了身体。他两只手搭在我脑后的靠椅上,一下子睁圆了眼睛,用低沉的嗓音徐徐说道,“知道吗,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我脑后有风,是他的呼吸。

那不应该是一个人类所能具有的呼吸啊,冰凉的彷佛是一根钢针。

我努力忍着不舒服和与他保持开最大的自认为安全的距离的冲动,装作不以为然地不屑道:“又骗人不是?危险的气息?那是什么味道?能吃吗?”

他呵呵的笑了起来,用和他的呼吸一样冰冷的口吻冷笑道:“死的气息,你没体会过吗?能吃吗?”

我脚下一踩油门,出租车飞快窜了出去——我可不会说我是一不小心踩错位置了。

我沉默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在我想来,他应该巴拉巴拉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开才对,那样的话,可能他的目的就要露出来了。

可一直到了火葬场门口,他根本一个字也没有再跟我说,直挺挺的下了车,眼看就要扬长而去。

我还是忍着,打开驾驶室的窗户,点上了一根烟,并问他:“来一根?”

他脚步一顿,静止着站了足足有十几秒,才回过头来,从我手里接过一支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又徐徐地把嘴里的烟吐了出来,夜空里形成了一股白练。

“要是不想死,最好就去乡下呆几天把,城市里,哼哼,藏污纳垢的地方太多了,到处都是厉鬼汲取力量的源泉,凭你那点狗血,就算伤害到了她,没几天她又可以重新出现在你面前。到那时候,你还有什么办法让她知难而退?”中年人吸烟很有特点,那就是每一口都吸的特别大,而一支烟又只三两口就吸完,他丢掉烟蒂,并用脚用力地把它碾碎了,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趴在驾驶室的窗子上看着我的眼睛告诫道。

去乡下?

乱葬岗下的那个村,算是乡下吗?

我也问了他一个很早就想问的问题:“上一次,你去那个村里,是……”

“人老了,就怀念起生命当中印象深刻的地方了。”他苦笑着,脸上的血色时隐时现,抬着眼皮子,他无比郑重地告诉我,“如果我说几十年前,我也是用刚才说的那个办法才避开杀身之祸的,你相信吗?”

他是在乱葬岗下的那个村里躲避,才能一直活到今天的?

我没有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可我就是纳闷,那高跟鞋是多久才出现的厉鬼?她不可能是几十年前就存在的,那么,那个时候这个中年人遇到的厉鬼,又是谁?

对付她的办法,用来对付高跟鞋,那有用吗?

中年人摇着脑袋,他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但他苦笑着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不过有这么个可能会有用的方法,所以告诉你而已。用不用,那是你的事情,管不管用,那是老天爷的事情。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也管不着。”

说完这些,他从我烟盒里又取了两支烟:“抱歉,忘带烟了。”

我忙把烟盒都塞给他:“你拿着抽吧,我回头找个小卖部就能买到。”

“那多谢了,再见。”他似笑非笑的和我告辞,转过身走了好远了,又大声的笑道,“小老弟,希望你的运气不会太差,过些天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你还开着车跑在这城市里。”

妈的,走了走了还要吓唬我!

我烦躁地低声破口大骂,想想又觉着心里直发虚,忙又要伸手拿根烟来抽,这一找,才想起烟都被他拿走了。

郁闷,难道他说的是真的,我那半盒烟算是给他的谢礼?

当然,如果他的办法真的能帮我逃避开高跟鞋的追杀,别说用半盒烟做报酬,就算千倍万倍于此,那也是值得的。

我低头挂档,抬起头来倒车,车子从火葬场门口离开了有十米远的时候,无意中往倒车镜上一看,咣当一下,我从座位上吓得差点摔了下来,要不是手脚麻利,出租车一定会撞上路边的石墩子。

原来就在我刚才停车的地方,那双让我十分眼熟的红色的高跟鞋,彷佛有人睡觉的时候脱在那里一样,那颜色,那款式,刺的我一阵一阵的头发晕,血压蓦然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