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未时末，所有的准备都已经结束，诸位将领汇聚在帅帐内，等待敌人的进攻。

楚夫人坚持待在帅帐，不与那些百姓前去避难。胥承璟也应了她的请求，只要她随时跟在自己身边，生死共随。

接近酉时三刻，探子风一般进了帅帐，还没跪下便急匆匆地道：“报告大帅！敌人已经整装待发，预计近一个时辰就会发起进攻！”

“什么！夜晚进攻？这些人这么着急！”郭副将“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那个探子急吼吼地道，“情报属实？”

“绝无虚言！”

探子深深行了一礼。胥承璟坐在主位，看着在场的各个将领，神情严肃地道：“敌人比我们想的更心急，但是夜晚行军是战场大忌，我们可以猜测对方遭遇了什么变故，迫使他们提前发动进攻。”

呈典点了点头，转头对那探子道：“再探！这之后用飞鹰传信，切勿暴露行踪！”

探子领命退出帅帐。呈典见胥承璟眉目深锁，便道：“虽然我们只有五千兵马，但如果敌人是迫于压力发动攻击，那必定会破绽百出，至少在晚上，我们有山石遮挡，可以打个奇袭出来。”

胥承璟“嗯”了一声，道：“无论怎样，只要今夜我们取得一次胜利，后两天就能好守许多。大家现在就去准备，所有人！进攻！”

将领们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应声响彻整个帅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就像马上进行的是一场祭祀而非战争，而自己则要踏入祭坛，用生命迎接曙光。

帐内燃烧的烛火随着众人激昂的情绪熠熠跳动，将这些即将进入战场的人们投射在明晃晃的幕布上。帐外守卫的士兵听到喊声，也纷纷激动地握紧手中长矛，不约而同向幕布望来。

暗夜如同浸墨的水池一点点向外扩散出浓重的黑色，狂风呼啸着卷过山谷，经山壁发出“呜呜”哭号。敌军从远处举旗而来，铁甲声回荡在山中，发出震天巨响。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最前方一人手持长戟，目光深邃，驭马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行过山谷，逐渐逼近城池。

胥承璟接到探子急报，立刻命人在山顶投石。巨大的石块顺着山腹滑落，一瞬间惊乱敌军。马匹嘶鸣，士兵怒号，敌阵立刻乱成一片，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然而为首那人早有准备，在石块造成巨大损失前当先命人急速狂冲，所有人听到口号立刻驾马跟着他冲破重围，一时间人群的吼声与战马的铁蹄声混在一起，几乎震得山峦欲欲崩塌。

胥承璟在敌人冲破第一道防线后马上下达了第二个命令。士兵们趁着敌人奔来之前在路上浇下大量火油，同时拉起机关，数千枚铁刺从地底探出，一路延申到城门口，并在城门处架了三道路障，每道分别设立五层，上面均钉着比刚才更加硕大的铁刺，打算在他们靠近城门前就预先铲除。

刚刚的落石除了造成敌人的一小部分损失，大多数人都跟着敌首一起冲出了落石圈。他们此刻如同惊弓之鸟，不知在狭隘的山谷里还会遭遇对方怎样的偷袭。为首那人在带人狂奔的同时不住四下张望，观察周围还有没有可疑的机关陷阱。

他们再次行了一段，并没有看到任何埋伏。长时间的紧张让他们心里逐渐变得疲惫，而缓慢的行军路程也消耗了大量精力，所有人行过一个小小的关隘时都已经放松了警惕，盲目跟从着为首的大将向城中进发。

胥承璟布置完陷阱后，让早先投石的一部分人带着几个油罐悄悄跟在敌军后面，等他们过了关隘，这些将士立刻将油罐抛下，一把火从敌人身后倏地蔓延起来。

后面的军队陷入混乱，有人当先驾马过来向敌首汇报情况。大火借着风势越发剧烈，一路顺着敌军末尾烧到前面。还没等敌首下达命令，后面的士兵已经擅自往前奔来。

前面的人被后方猛地冲撞，不得已跟着一起狂奔起来。随着骚动的人群愈发庞大，整个军队竟控制不住地加速前移，还有不少人在突如其来的撞击中摔下马匹，被众马践踏。

敌首拼命喝止想维持军纪，但是从他的位置已经能看到身后的熊熊烈火。哭叫声震天传来，他无奈下令全军快速撤离火海，被对方驱策着往前赶。

马匹在前冲时果然踩到了埋伏的铁刺。自敌首开始，踩着铁刺的马纷纷嘶鸣着倒下，大量马匹堵住了后方的军队，而他们止不住冲势，只能踩着前面的人往前狂奔。

上面的将士们看着敌军大量被铁刺绊住，赶紧点燃了事先浇好的火油。

他们被马甩下后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有的甚至身体被铁刺穿透，上面的火把直接当头抛下，瞬间点燃起一片炼狱。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种布置。他们逃得逃窜得窜，整齐的军队早就被一打而散，还有不少人夹在中间进退两难，身后被风助推的火苗与身前的人间地狱，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一些人突然大喊起来，不管不顾地向前奔去，刚沾到火立刻就被马儿扔了出去，摔在被火烤的滚烫的铁刺上。

哀嚎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灼烧时发出的滋滋声响，整个山谷如同坠入无边地狱。上方的将士们向下看来，明亮的火焰映红了所有人的脸，连黑暗的天空也在火光的映照下晃如白昼。

数千人在这里葬送了性命，敌军被胥承璟的布置骇得不知所措，毫无防备地向前狂冲。马匹踏着前面人的尸｜体，发出“噗噗”响声。

他们满耳都是同伴的嚎哭声，鼻间闻到的只有焦糊的味道，但他们已经不敢留在这里，只能拼着最后的希望逃离，哪怕脚下是昔日的战友，哪怕他们的大将此刻已经不知生死，他们也只能无助地向前狂奔，只求抓住最后一点活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