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枫微笑着注视胥瑚吃饭，完全装作没听见她问话的样子，将那些奇怪的问题都抛去脑后。胥瑚吃了几口，心想味道果然和原来一样，不愧是名满京城的酒楼，马上好生赞叹了一番！然而一提到春越楼，她却又不得不再次想起那些连发事件。

“最近谢公子怎么样了？好一阵子没见了。”胥瑚将一枚精致的春卷放在食盒里带来的小碟子上，递给顾枫品尝。

顾枫一口就将它吞进肚子，舔舔嘴唇，像是没吃够的样子。然而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小动作，被正在吃菜的胥瑚捕捉到，也不禁脸红了一下。

“他挺好的，最近还在书阁里整日读他的圣贤书，也没见做些什么。”顾枫眼巴巴瞅着胥瑚的那些吃食，两眼都要放绿光了，但胥瑚偏偏就当没看见，再不给了。

“谢公子对我这么好，改天得登门道谢才行。”胥瑚被他盯得实在难受，以一个自然的动作转过头，刚好让他消失在视野里。

“我上次想登门道歉你还不让呢，你居然还要登他门？！”顾枫趁胥瑚不注意，偷偷夹了一个蛋卷，正巧被回头夹菜的胥瑚看见。

“……”顾枫差点被蛋卷噎着，咳了好几下。

胥瑚看他实在可怜的不行，只好点点桌上的菜示意他随便吃。顾枫就像饿了三天的乞丐一样当即就开始疯狂夹菜，硬是把谢昶给胥瑚带的饭吃了一半。

胥瑚嫌弃地看着他饿死鬼般的表情，边看边吃。吃完饭后，她让顾枫把剩下的东西收拾了，自己躺在榻上看书。

看了一会儿，胥瑚又不自觉地转头去看顾枫。顾枫正在擦桌子，但动作一点都不熟练，就像在田野里插秧，从里往外一圈圈擦，胥瑚看他那样实在不忍直视。

这些贵人们！胥瑚心里忍不住想骂他，想想自己还有了今天没明天，而别人连活都不会干，就有些难过。

“咳。”胥瑚咳了一声，顾枫就像接到命令一样猛然转头看向她。

“那个……要不你别干了，我们来聊聊？”胥瑚把书放在枕边，顾枫听话地将抹布放在桌角，搬个凳子来榻边坐下。

胥瑚看他的袖子还挽在胳膊上，不禁伸手想帮他放下来。一接触到顾枫温热的皮肤，胥瑚就像被火苗烫到了一般想缩回去，但是那瞬间的瑟缩立刻就被顾枫察觉，他抓住胥瑚的手，让她强迫着将自己的袖子放下。

胥瑚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走在了悬崖边，一旁就是高达万丈的深渊峡谷，而自己被人攥在手里，稍不留神就会一跃而下粉身碎骨。

顾枫似乎并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或者只是在单纯地戏弄胥瑚。等他让胥瑚“帮”着把袖子放下后，才笑眯眯地道：“聊什么？”

胥瑚脑子混沌了片刻，突然想起来，支支吾吾道：“嗯……我想问问，那个，那天跟踪我们那人，有什么消息了吗？”

顾枫摇摇头，沉吟片刻，道：“我已经尽力去打听了，也让雨书帮忙看看，但是就那么一个，实在很难找，如果他们还能再暴露出些马脚就好了。”

胥瑚理解地点了下头，知道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找不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且顾枫拜托谢昶的话说不定还能顺带问出些那个刺客的消息。

不过相比这么互相打听，胥瑚还是更希望自己去见一面谢昶，毕竟关于他们之间的问题，胥瑚暂时还不想告诉顾枫。

顾枫坐在凳子上思考自己的事情，胥瑚觉得他这几天已经陪自己不少时间了，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行啦，这两天辛苦了，明天你就别来了，我自己去找个活计，总不能赖着你吃白食吧？”

顾枫本想说没关系，但又觉得说出来会伤她自尊，便及时打住，转而道：“找个活干当然上进，不过你要是吃白食……我更求之不得啊。”

胥瑚被他这话刺激得脸“唰”一下就红了，挣扎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字：“呸！”

顾枫哈哈大笑着走开了，拎着带来的食盒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胥瑚：“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来找我。”

胥瑚想再讽刺他两句，但顾枫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她却直觉那一个瞬间他在看着她笑，不似开玩笑时的调侃笑容，而是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温暖微笑。

“……”胥瑚想叫住他，而顾枫却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天，胥瑚早早起来，坐到桌边开始画油彩。虽然顾枫已经彻彻底底里里外外把她认识了透彻，但谢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关于胥瑚面纱下的事。

胥瑚并不急着去找事做，总觉得如果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没有处理干净，即使她找了下家也会不得安宁，说不定还会出现上次那种状况，直接把意外也带进主人家里。

她换了一件青绿色的外衫，薄薄地透出底下的麻布里衣。这外衫还是在以前途径金城的时候跟外地货商换来的，那时她一眼瞧中了它清新淡雅又不显突兀的颜色，恳求了老板很久，才让他留了半个月，自己跑去做工赚钱买下了它。

虽然跟王公贵族的绫罗丝绸完全不能比，但对于普通百姓也是一件相当不错的衣服，胥瑚穿着它，戴好面纱，进了春越楼的大门。

账房依旧是那个账房，从账台后瞧见胥瑚独身一人便知是来找掌柜的，赶忙让她坐下稍等，自己跑去书阁找谢昶。

谢昶来的速度比胥瑚想得快多了，估计他读书的地方离酒楼不远，兴许就在后院——毕竟抚玉楼都有后院，作为布局工整的长安城，理应也有一个。

谢昶命人腾出一间雅间，带着胥瑚上了二楼。自那次顾枫请客以后，胥瑚再没上过春越楼的二楼，不过谢昶并没有把她带去顾枫的那间，而是换到了它对面。

胥瑚发现这间的布局与顾枫带她去的那间有明显差别，尤其是布置上，除了一些绿萝还保持了酒楼的风格，剩下的竟似让人身处西域，如置身黄沙烈日中那般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