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瑚特意往账房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账房明显已经在他们进来时就注意到了，然而并没有主动过来找胥瑚搭话，想来也是怕胥瑚找谢昶有私事相商，不方便透露。在这点上，胥瑚还是对他的做法相当满意的。

胥瑚在凳子上休息了好一会儿，看着小菜陆陆续续从里面端出，把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有些担忧地道：“怎么这么多东西，咱们吃得完吗？”

顾枫反而毫不在意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豪爽地道：“都跑了这么久了，补充点体力怎么了，又不要你掏钱。吃！多吃点！”

胥瑚突然想起了刚刚顾枫给出的借口，道：“你也不怕他们说你欠着对面银子，自己还坐这儿吃吃喝喝。”

顾枫夹着一块白斩鸡正往嘴里送，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恍然大悟道：“对哦，那今天这顿饭也赊着算了。”

“……”胥瑚突然觉得顾枫这人不是不靠谱，是特别的不靠谱！

胥瑚回想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一连串事，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似乎有一条线指引着她不断往前走，并且这条线清楚地展示出未来的路，让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是故意被他们放出来的？”胥瑚看着顾枫，见他筷子里的菜又换成了清炒萝卜丝，不禁白了他一眼。

顾枫将萝卜丝放进嘴里，咕叽咕叽嚼了几下就咽了肚，回道：“是啊，好像是太容易了点，要是真的想抓我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咱们放走。”

胥瑚默默地点了点头，顾枫又送进嘴几筷子，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脸对胥瑚道：“刚刚忘了问了，你那包迷烟哪儿来的啊，怎么那么大劲啊，差点把我也放倒！”

胥瑚本来把这茬都忘了，现在冷不丁被问起，还没来得及准备好答案，直接将谢昶的话不过脑子地放了出来：“哎呀，这不是最近坏人太多了嘛，准备点儿防身的。”

顾枫停下筷子满脸疑问地瞧着她，明显不相信，胥瑚便“哈哈”讪笑了几声，拿起筷子吃饭，不敢再看他。

夕阳洒下的余晖从门外投进了厅中，只留下微微的一角，将其铺上一层红艳的光。马上就到夜晚了，届时西市各家酒楼都将点上五颜六色的灯笼，为白天的离去续接光亮，而放｜纵恣意的人们也将陆续走来，享受独属晚上的欢愉。

胥瑚与顾枫坐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分析这次的行动。胥瑚认为，抚玉楼有意将他俩放出来，看上去像是要他们帮忙查找，实际更像在逢场作戏。

“你要这么说的话，他们是做给谁看？”顾枫摇了摇头，总觉得胥瑚的话猜测的成分偏多，还构不成推断。

胥瑚想了想，道：“是不是他们背后的人？我觉得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单凭一个做生意的酒楼就能完成，指不定他们背后还有别人指使呢？”

顾枫道：“关键是假设你说的这些都成立，那背后的人肯定势力不小，也不是我们能惹的起的，这么做戏来保护两个什么用都没有的人是不是有点矛盾？”

胥瑚沉默不语，觉得顾枫说的有道理。然而坐了一会儿，她又想到了别的可能性，道：“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没过去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找到了锦囊，但是不想暴露所以才出此决策的？”

顾枫挑了挑眉，笑道：“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这么扯的也能想到？这完全没有根据好吗？”

胥瑚“哦”了一声，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了，只能拿着筷子安静地吃。顾枫坐在她对面沉思，过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他们可能还是没有得到锦囊的，但是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让他们突然放弃了，这才放咱们溜出来。”

“什么特殊的原因？”胥瑚望着他的眼睛，就像个学堂里的学生一般安静地等着顾枫讲授，两只眼睛明亮闪烁，比星星还要美艳。

顾枫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僵硬地道：“嗯……啊……可能是他们已经知道了锦囊的下落，又或者他们知道从我们这儿并不能得到锦囊吧。”

胥瑚还是不能理解顾枫的意思，刚想再问，顾枫便转过头不再看他，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在她碗里，别扭地道：“赶紧吃吧，反正对面都不要了，你也别想那么多，这事儿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胥瑚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掀起面纱一角，一小口一小口啃着碗里的鸡腿。顾枫怕自己盯着她吃饭会让她不自在，遂转过头自斟自饮起来。

对面的抚玉楼也准备开张营业了。胥瑚从这里正好看得到对面升起的灯笼，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正挑着长杆将灯笼悬挂在瓦檐下。灯笼被清风一吹，里面的烛火明明灭灭，像极了灯会上的烟火。

“真好看啊。”胥瑚不免发出一声感叹。

顾枫听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随之笑了起来：“是啊，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心醉。”

胥瑚很少有机会能坐下来好好欣赏人流的涌动，众生的安乐，这回看见不少，心里一时感动不安混合在一起，对顾枫道：“今天一过，明天我就又没有事做了，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吃饭问题呢。”

顾枫倒了杯酒推到她面前，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至少现在别去想，对吧？”

胥瑚勉力笑了笑，端着酒杯道：“明日愁来明日愁？你这想法不对啊。”接着便一饮而尽。

顾枫笑着摇了摇头。两个人一直沉默地坐到半夜，胥瑚一杯接一杯地喝，满脸被酒熏得微微泛红，一开口先轻轻打了个嗝，道：“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顾枫看她的样子像是喝多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我这不是等你吗，你都吃多久了还没吃完？”

胥瑚把他手拍到一边，乐呵呵地道：“我早都吃饱了，咱们赶紧走吧。”

“走哪儿去啊？”顾枫问道。结果还没等胥瑚回答，就听“咚”的一声，她脑袋砸到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