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探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胥瑚被谢昶送到家里时已至子时，这之间谢昶一直问她与顾枫之间的事，包括相识到今天发生的事件，胥瑚全都一一交代，听得直令他咋舌。

到得胥瑚家门口，谢昶看着她进去了，方才转身离开。胥瑚再一次夜晚归来，却有了与前几日完全不同的感受。她望着空荡荡的院墙，心里有些烦闷。

这几日以来，无论遇到的人还是发生的事，哪一样对她来说都可以算飞来横祸，简直像老天故意刁难她一样，让她在长安不得安宁。

尤其是认识了顾枫以后，胥瑚就像被附|身一般每日与麻烦撞个满怀，就差举着旗子高呼:“我是瘟|神”了！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奔到榻上倒头就睡。无论以后要面对什么，她现在都不想再想，只想好好睡一觉，毕竟干了一天活，累得站都站不起来，什么杀手刺客现在都不如床榻对她的魅力大！

胥瑚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直至小半个时辰后，顾枫方从院子里的树干上一跃而下，悄悄落在了门外。

他轻轻拉开门闩，无声无息地走到胥瑚榻边，望着榻上人的睡颜陷入沉思。

胥瑚脸上的面纱已被摘下，能看到不少可怖的伤痕。他慢慢伸出手探了鼻息，确定她已经睡熟，便走到一旁，拿起了今天被她收缴的那枚锦囊。

顾枫打开锦囊，确认那枚扳指还在，又拿起来反复看看，这才带着它打算原路返回。

他走到门口时，转头再次望向胥瑚，突然无意间看到榻边的桌上放着许多零零散散的小罐子，罐子旁架着一根毛笔。

顾枫立刻打住步子回到桌边，拿起其中一罐打开查看。罐子里装着油彩，似乎是新添不久的，颜色不是很亮，也不是很深，与皮肤的颜色颇为相似。

他一时不知道这是干嘛用的，于是又拿起另一罐，发现里面同样装的油彩，只是颜色与上一罐略有不同，看起来更深一些。

他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不禁再次看向榻上的胥瑚。胥瑚还在熟睡中，大概是太累了，丝毫没有发现房中的异样，任凭顾枫翻腾。

顾枫走过去仔细端详胥瑚的脸。从正面看来，她脸上确实有许多疤痕，深深浅浅交错纵横，但是转向侧面时，他发现这些疤痕并不是凹凸不平的，而是贴着脸颊糊在整张脸上，就像带着一张人皮面具，轻易就被顾枫识破了其中关键。

顾枫在胥瑚旁边站了许久，久到外面的守夜人路过时才回过神来。“咚咚”几声响，将顾枫的心思拉回现实。不过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看着胥瑚，嘴角轻轻向上一撇，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胥瑚第二天依旧早起，从榻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昨天竟然又没有洗掉脸上的油彩，带着厚厚的一层睡到现在，简直要闷出疹子来。

她无比烦躁地爬起来穿衣洗漱，甚至在舀水的时候还差点打翻脸盆，就这么折腾半晌，到后面临出门时才想起来昨天带回家的锦囊。胥瑚走到床边一看，锦囊已经不知所踪！

她疑惑地看看左右，又走到桌边翻了一圈，俱没看见锦囊的影子。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妙，赶紧回想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

昨天谢昶确确实实把锦囊交到了自己手里，而自己也确实带回来与衣服放在了一起，那么为什么现在锦囊突然消失了？

答案只有一个，昨晚有人潜进了她的房间！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胥瑚不禁心里一凉，突然意识到自己经历了怎样的危险。

她立刻环顾了一圈周围，然而以自己的眼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同，只能四下绕着房间走走看看。

就在她走到桌前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桌子上依旧摆着她平常用的各种油彩，瓶瓶罐罐得堆在一起，外人根本分不出顺序。然而只有胥瑚知道，她在放这些颜色相近的油彩时，为了不造成混淆，便按从浅到深的顺序摆在一起，罐子上也会涂一点油彩用以区分。

但是此刻，里面有两罐油彩的位置颠倒了！

她看着被人放颠倒的两个罐子，一瞬间头皮发麻，甚至不知道该害怕被人拿走了锦囊好还是害怕自己的秘密可能已经暴露了好。

然而无论怎样，她现在确实变得很危险。

胥瑚不知道是谁拿走了锦囊，如果只是昨天救的那人或者他的仇人，那多半是不在意自己身份的。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没有在拿了锦囊后立刻离开，而是在屋里待了一阵，至少还有闲情逸致拿起她的油彩看看，就说明这人很可能认识她。

“是谁呢？顾枫，还是谢昶？”胥瑚只能联想到这二人，毕竟目前见过锦囊的除了自己与原来的主人外，就只剩下他们了。

“如果是顾枫，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人只是凑巧躺在那儿吧，他们就真的认识？”胥瑚想到这儿时，突然回忆起昨天那人看到顾枫后似有似无的一种奇怪的眼神，当时还以为是错觉，但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那人认识顾枫，但顾枫却装作不认识他的体现。

“可如果是顾枫的话，当时为什么不把它拿走，明明只要管我要，我就没道理不给啊，事后这么麻烦再来取，不是多此一举吗？”

胥瑚摇摇头，推翻了自己的结论，转而将目标指向谢昶：“昨天谢公子为什么坚持送我回来？是为了知道我住哪儿，好下手拿走锦囊吗？而且昨天他还送了我一包迷烟散……”胥瑚目光转向桌角的纸包，似乎更加认定这个方向，“一个正经的酒楼里怎么可能存着这些东西，说不定他这个人实际上比我看到的要复杂多了。”

胥瑚自开了个头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接连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突然发现很多事都能对上，包括那个说不定是自导自演的杀手，以及事发地正好在他家对面等。

不过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胥瑚依旧选择了隐瞒一部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