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屋中灯火明明灭灭，如同暗夜里扑闪的萤火虫。他坐在桌边，看着正中间的屏风，上面雕刻的仙鹤展翅图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一片，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仙姿，反而添了分诡异。

屏风后面的人已经看不明晰，就像暗夜里的鬼|影，随着光的晃动闪闪烁烁，只有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东西拿到了吗？”

他听见这话，心中愤怒丛生，手心握拳狠狠砸在桌上，厉声道：“拿到了，但是我被暗卫盯得太死，没能带回来，被回收了。”说罢，嘴里还发出了一连串的“啧啧”声。

“东西被目标看见了吗？”那人继续道，声音不卑不亢，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方的话。

他沉思半晌，道：“看见了，不过那时候风梧就在附近，没什么问题，那位并不知道那东西代表什么。”

屏风里再未传出声音，就在他以为屏风后面的人睡着了的时候，那人才开口道：“那位迟早都会知道，让风梧拖延一段时间，你需尽力配合他的行动。”

“是！话说……”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下定决心道：“风梧的信我带回来了，他说最近这段时间会潜伏在目标附近，让我们不要再打草惊蛇。”

“是么，那你就按他说的来吧。”

屏风里的人语声渐渐低微，他料得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作了一揖道：“我这就出去了，先生好好休息。”于是转身离开房间，再未停留。

就在他关上门的刹那，屋里的灯“噗”一下熄灭了，整个屋子瞬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胥瑚端着药碗回到卧房，这才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叹了口气，将药放在桌上，开始收拾床铺。

顾枫跟着她后脚进来，见她忙碌的样子，不禁道：“行了，你去干别的吧，这儿我来就行，要不然你这一天也太辛苦了。”

胥瑚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居然这么好心？”

顾枫挑着眉，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没好气道：“这是什么话，我像是那种事不关己的人么？本来就是飞来横祸，你这么干得干到啥时候，我帮你干点你还能早点回去，不好么？”

胥瑚听完，感激地对他点点头，赶紧趁他反悔前一溜烟儿跑了。顾枫看着胥瑚的背影，见她走远了，便走到桌前，拿起那碗药浇到了角落的花盆里。花盆里的杜鹃被这么一浇瞬间枯萎，花瓣尽落，枝叶凋零，竟是已经死了。他看着死去的花，神情冰冷，与刚刚面对胥瑚时完全不同，仿佛如果刚刚那人还在，那么面前的即使是尸丨体也不会让他动摇分毫。

胥瑚先是跑到前厅门口，拎来一桶水将柱子旁边的血迹清洗干净，又按往日的工作将院子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等她清理得差不多了，才见顾枫摇着个扇子步伐款款地向他走来。

顾枫原本就长相英俊，今日穿的衣服更显得他身量颀长，煞是好看。胥瑚盯着他的样子，一时有些呆愣。

顾枫走到她身边，将扇子轻轻一收，调笑道：“怎么，看我看得神魂颠倒了？”

胥瑚看他这不着四六的模样，立刻就打消了刚刚的倾慕之心，啐了一口道：“别自恋了，比你好看的多了，倒是你，干个活都这么磨磨唧唧，怪不得昨天看我干活你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合着你干得比我还慢。”

顾枫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看起来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昨天你是故意的啊。”

胥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理踩。顾枫环视了一圈整个院子，满意地点点头，像个督工一样对胥瑚道：“行，干的不错，咱们现在就去吃饭吧。”

胥瑚听罢，想起了今天在锦囊中看到的纸条。她果然还是十分在意纸条的内容，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想自己一个人去调查一下，然而顾枫在的话多有不便，还是要将他支开才行。

她犹豫片刻，转过头道：“还是不了，我今天有点事，不方便跟你一起，你还是先回去吧。”

顾枫点点头，道了声“好吧”。毕竟人家都下了逐客令，自己再留在这儿就是不知趣了，于是顾枫与胥瑚郑重道了个别，而后就抬脚离开了。

胥瑚在主人家又待了一阵，这才再次起身往春越楼的方向走去。昨日顾枫已经带她去了一次，让她认了个路，这次她自己一个人就顺利摸了过去。

胥瑚迈进春越楼的门槛，径自往帐房走去。春越楼与昨天一样，依旧一派宁静雅致，坐在楼下的客人们彼此小声交谈，胥瑚走进来也没多看几眼，仿佛当她不存在。

帐房看见胥瑚，立刻满面笑容地凑过来，一脸和气地道：“这位姑娘是要吃饭吗？我这就给你安排个位子？”

胥瑚摇摇头，轻声道：“麻烦问一下，掌柜的在吗？”

“您找掌柜的有什么事吗？”帐房上下打量了一眼胥瑚。她穿着一件做工很粗糙的棉衣，浑身上下也没见什么贵重首饰，一看就是没钱的，来这儿多半也吃不起什么。这种人，原本是让她自己知道菜价后走开的，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要找掌柜，莫不是来闹事的？

胥瑚想了想，道：“我是昨天跟着一起来的那位顾枫公子的朋友，掌柜的来过我们雅间，他认识顾公子。今天我有点事想找谢掌柜问问，麻烦您通融一下。”

帐房听见了顾枫这个名字，一脸怀疑地看着胥瑚遮着面纱的脸，半晌后道：“那请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掌柜过来。”

“谢谢了。”胥瑚朝帐房行了一礼。帐房跑出去找掌柜，胥瑚便站在旁边等候。

她抬起眼看向对面，“抚玉楼”三个字在灯火的映照下格外辉煌，加之酒楼为了揽客，常年奢华精致的布置，让胥瑚一时有些失神。

“这种地方也能用来密会吗？”胥瑚望向门口来来回回招呼的舞女，不禁心生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