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车前往公司的时候，觉得不知为何今天心里堵得慌。是因为昨夜的缘故么？他想着燕华的病情加重，燕婉应该很难受，可是他却在燕婉那么难受的时候，羞辱着燕婉，而且，明知燕婉不喜欢，他还在客厅里狠狠地要了她。燕婉今天不会有事吧？

想到此，他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给燕婉打了个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与平常一样的燕婉的声音，他不由松了口气。

“在医院陪爸爸么？”他问，自己也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语气已经温柔了好多。

“嗯。”电话那头，燕婉简单地回应道。

“好的。公司那边我帮你请假。”莫来说完，犹豫了会，然后添了一句，“别太累，有些事可以叫护工去做。”

电话那头仿佛陷入了许久的沉默，燕婉冒出一句“不用了”，就挂断了电话。

莫来有些奇怪，他打了护工的电话，没有打通，然后他继续打了小马的电话。

“上次照顾燕华的护工为什么联系不上了？”莫来有些急切地问，他也不知道为啥心里会有不妙的感觉。

“boss，我问问。”小马简单回复后，就先挂断了电话。不久，小马再打来。

“听家政公司说，那个护工回老家结婚了。他们也是刚收到辞职信，boss，需要他们另外派一个人么？”

“不用，”莫来潜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另外找一家靠谱的，最好是本地人。”

“yes。”小马爽快地应了声。

莫来挂断电话，心里的不安逐步弥漫，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回想起昨夜燕婉的哭喊，他再次拿起手机，拨打给了小马。

“帮我查下之前那个护工的身份。”莫来冷静地说，“并查出他现在在哪里。”

“好的。”小马有些惊讶，心里也划过了不好的预感，他在想自己会不会把事情办砸了。

到了公司以后，莫来虽然想沉浸于工作里，但是却依然止不住地走神。他掏出手机，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

“燕婉……”他想起昨夜说的话，突然想打自己一巴掌，他其实只是生气于又看到她和楚怀在一起，生气于她和楚怀在一起时开心地笑容是和他在一起时所没有的，生气于他没办法永远拥有她。

也许是有的，他呆呆地想，只要他放弃仇恨，重新追求她，那，他和她是不是就可以迎来美好结局？

可是，他做不到。他不能背叛妈妈。他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是他把他妈妈拖入了不幸的人生，可是，即使如此，妈妈也没有怨恨他，而是温柔地照顾着他，陪他成长，甚至为了让他有个好的成长环境而待在燕华和苏梦的家。所以，他是不能背叛他妈妈的，他必须替他妈妈讨回公道。给燕华看病的一百万已经是个错误了，他怎么可以继续对仇人的女儿好呢？

一想到此，莫来的心里稍微平静了会，决意不再管燕婉那边的事。他再度钻进工作里，试图通过工作逃避所有的烦心事。

另一边，燕婉则独自看护着燕华。楚玉和楚怀昨天交替着守了一夜，楚玉先回去补觉去了，楚怀则拖着疲累的身体去上班了。燕婉看着他们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也有些自责。楚家兄妹却都表示无所谓地摆摆手，并对燕婉鼓劲，然后就各干各的去了。

燕婉看着睡着了的燕华皱着的眉头，不由伸出手将它抚平。

“做噩梦了么？”她有些难过地想，再次想起昨天莫来跟她说的话。

她知道莫来没有说谎，因为那么真切又那么深刻的恨意一定是遭到了非常痛苦的事才会产生的。一想到莫来曾遭遇了那么大的痛苦，她就感到心里被揪了一般地难受，可是，就算这样，就算她父亲真的做了这般的事，那也是她的父亲，也是一直守护着她如今她必须保护的父亲。所以，她在心里对莫来道了个歉，又再次下定了决心。

她回想起很久之前，久到她只隐约记得大概的场景，父亲微笑着指着她和莫来说要不定个娃娃亲时的场景。那时，莫阿姨慌乱地摆摆手，而她妈妈则微笑地应了声好，莫来则禁抿着唇，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而她则是兴奋地上前拉住爸爸的胳膊，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利用身体语言表达了自己对此的认同。

现在想起来那副温馨的画面，燕婉觉得更加怀念了。

怀念那时候，一家团圆和和睦睦的样子，怀念那时候别扭又特别美好的那个少年，也怀念那时候觉得什么都有的自己……

没想到，如今，十年后，会物非，人非……

“婉儿，”不知何时，燕华醒了过来，他有些心疼地看着病床前的燕婉， 这段时间，燕婉明显消瘦不少，自己的病情拖累了燕婉。可是，就算这样他也必须活着，不然，燕婉就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个世界上。

“爸爸，”看到燕华醒来，燕婉立刻挤出开心的笑容，“感觉还好么？”

燕华点点头，虽然依旧有气无力的样子，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爸爸，”燕婉犹豫了会，然后说道，“我想转院，你觉得呢？”

燕华沉默了会，不过他知道燕婉这么做肯定有道理，就微笑地点头应允。

在燕华醒来的时候，从公司抽空前来医院的楚怀也到了。他看到燕华醒来，也不由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伯父，明天就会安排你转院，我会准备一辆改造过的车的。您身体还受得住么？”楚怀担心地说。

“没事。”燕华努力露出安心的笑容，然后，他对燕婉说，“婉儿，帮我买点粥上来吧，有点饿了。”

燕婉立即点头，向医院食堂的方向走去。

“伯父。”楚怀似是知道燕华的意图，有些担忧地望着燕华。

“这次，是有人加害我吧。”燕华平静地吐露着真相。

楚怀犹豫了会，然后郑重地点头。

“知道是谁么？”燕华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仿佛没有波动般，不像是在询问“谁想要害自己”这种性命攸关的问题。

“……我妹妹有个猜测。”楚怀凑近燕华耳边，轻声地说出名字。

燕华没有太吃惊，而是出人意料地微微一笑。

“倒是个长情的人。”他轻声说，眼前浮现出了那个人的模样，想起了那个人曾经望着自己的眼神，他感觉那眼神就像火焰般炙烤着自己，又像镜子一样露出自己丑陋的一面，那个人对自己做的事，他能够理解，毕竟，也能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报应了，“只是，现在，为了燕婉，我还不能去死。不过，”他看着楚怀，微笑地说，“等你和她在一起之后，我就不用那么强撑着了。”

“伯父……燕婉她……”

“我知道，”燕华微笑地说，“不过这次这件事是个契机。”他望着楚怀，目光灼灼，这次从梦里醒来，他愈发觉得应该趁自己还活着时把楚怀和燕婉凑在一起。因为，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而莫来，和曾经的自己太像了。

“爸爸，”正在楚怀和燕华谈论之际，燕婉端着粥走了进来，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端着粥，温柔地喂着父亲。

“婉儿。”燕华咽下女儿喂的粥，想着要能够一直持续这个时光就好了啊。虽然他与苏梦的婚姻时光不是那么愉快，但是燕婉的存在让他一点也不后悔。他还记得不管是因为商场的纠纷而头疼的时候，还是和苏梦因某些事而闹不愉快的时候，看到燕婉的笑脸，他就有被治愈的感觉。只是，他有些后悔如今自己的无能拖累了燕婉。

楚怀被这幅场景感动，他默默地退了出去，让这对父女得以享受独处的温馨时光。

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射进咖啡厅里，坐在窗边的莫来的脸在阳光的晕染下显得比平日更为柔和，脸上虽然带着幅度刚好的笑容，眼睛却看不出笑意。即使如此，情窦初开的少女们看到他，也会产生“这就是白马王子吧”的幻想。只是，叶怜荷清楚他绝对不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或者，起码不是自己的白马王子。这点，从他和自己在一起时经常走神以及那晚并没有碰她就可以看出来了。如果之前几次见到莫来的她还一时被感情迷晕了头。那么，今天，她可以很清晰地对莫来与她的感情做出判定。

莫来没有喜欢上她，也许会抱有一点好感。只是，无论是开始与她接触，以及约会时面对自己的微笑，以及伪装出来的眼睛里的柔情蜜意，此刻的叶怜荷都能清楚那不过是谎言。但是，觉察出来这一点，并非叶怜荷的观察能力提升了，而是莫来已经逐步失去了伪装的从容。如果要再究其原因的话，宛如灵光一闪般，叶怜荷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莫来，”叶怜荷并不是那种要思索良久才行动的人，对于她而言，想要知道、想要做到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不管是在商场，还是在生活，莫不如此，虽然这点，也经常被叶青训斥，“燕婉她为何突然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