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以后，那些没过半百头发都快掉光了的主任和经理一个个唉声叹气地走出了会议室，莫来这次对他们的要求更为严格，不仅批评了他们之前的工作，还提出了一些艰难的目标。

走出会议室的莫来依旧阴沉着脸，这时，他收到了来自叶怜荷的电话，有些奇怪。

“莫总。”电话那头的叶怜荷声音沉稳，偏中性化，与之前在客栈遇到的声音有很大差别，“这个月26日是我的生日宴会，请问方便赴约么？”

莫来应允，然后听到电话那头的叶怜荷声音有些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家母说，”她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道，“你一个人赴约就可以了，燕小姐就不必去了。”

“……”莫来有些惊讶，后来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般道，“好。”不管如何，叶氏的合作他不能放弃的，至于叶青的那些小心思，他自是可以迂回应对，正所谓在商言商，所以没必要代入太多情感，只要可以为自己和公司获取最大利益就ok了。

回家的时候，燕婉借故要去医院看父亲而提前走掉，经过这段时间的时而别扭又时而甜蜜的相处，她有点不敢跟莫来在私密的场合独处了。

今日燕华的精神又好了许多，赵医生说再观察几周说不定就可以先回家修养了。燕婉有些高兴，同时又担忧该怎么隐瞒她跟莫来的真正的关系，虽然莫来跟她承诺说在人前会承认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可是终究她和莫来的关系只是靠着金钱建立的关系，何况莫来对父亲还有着仇恨，不知道会不会为了气父亲而故意……虽然，精明如父亲，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她和燕华的关系，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为心高气傲的父亲留下那么一块遮羞布。

想到这里，她不由出了神。燕华则蹙眉看着燕婉。

“婉儿，这段时间，没跟楚怀接触吗？”燕华似是看出燕婉心中的所想，他没有去问莫来的事，而是迂回地打听她跟楚怀的接触。

“爸，我和楚怀真的没什么的。”燕婉避开燕华的目光，坚持地说。

“婉儿，楚怀是个当今世上难找的好男人，可以说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遇上。而且，当年，我跟楚家也有些交情。你跟楚怀的事成了以后，说不定……”燕华停顿在此处，没有再说下去。虽然他不想拿女儿的幸福去交易，不过如果楚怀和燕婉成了，自己的事业说不定也能起死为生，无论对于哪方，都是皆大欢喜的好结局。他和楚怀也暗暗地谈过，楚怀表示一切都看燕婉的决定，他会永远等着燕婉。所以，只要燕婉回心转意……而且，燕婉跟着莫来毕竟不是个事。莫荷毕竟……想到当年，他再次叹了口气，同时唾弃着自己阴暗的想法，怎么能让燕婉再次重现他的悲剧？

“华哥……我们回不去了……”他的思绪回到当年，莫荷楚楚可怜地对着想要重修旧好的他说，莫荷姿容不输少女时代，更比少女时期还多了一份三四十岁的女人特有的风情。她的眼睛依旧如从前那般带着孩子气般的纯情，眼角的泪痣让其多了一份韵味。他被这样的莫荷再次吸引，然后……在之后的无数岁月，特别是在莫荷死后的无数个夜晚，午夜梦回之时，他总能梦到莫荷看着她，或是温柔如水，或是甜蜜可人，但是最终都转化成了一张带着怨恨的脸。当年，以为自己要的不过是权势与金钱，年老了才知道……终究比不过那一晚的真心。只是，自己醒悟得太晚了。可是，燕婉的情况又要更加特殊一点。并不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量，而是燕婉和莫来真的……不可能……

“爸，我知道的。只是我……”燕婉将那句“只是我真的喜欢莫来”吞进喉咙。她知道，她绝不能在父亲面前承认这份情感。毕竟她不能让父亲担心。

燕华点了点头，他露出微笑：“婉儿，一切顺其自然吧。”他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莫来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占了眼孔的大半，眼神总是很倔强，同时也很有灵气，看起来就像时时刻刻都是在说“绝不认输”，尽管如此，在后来，看着燕婉的眼神时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温柔。那时候，他是有在想，如果有可能，希望莫来和燕婉结婚，弥补当年他和莫荷的遗憾。其实，把当年他和莫荷拆开的并不只是莫荷的父母，还有他自己的懦弱……或者说是虚假的自尊。没有想到，莫来和燕婉也会延续他跟莫荷的悲剧。

他对着脑海中的那个徘徊了九年的幻影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在说“这就是莫荷两家的宿命啊”，毕竟，沉浸商场多年的他早已经明白爱无法战胜现实，如此而已。

燕婉看着伤感的父亲，有些莫名。跟父亲再聊了几句，并叮嘱了莫来盼来的护工，她就走了，走出医院的时候，她恍惚中看到了叶青与她二女儿叶胜华的身影，但是他们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只是径直走过。燕婉想着大概是自己看错了，没有顾虑太多，就回到莫家。

回到莫家的时候，莫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叼着烟，在看着报纸。

见到燕婉回来，莫来立刻把烟熄灭了。

“燕婉，你对中美贸易战怎么看？”他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目前，”燕婉思索了下，她最近也有关注过这块，“我们对美国的经济依赖过大，如果没有壮士端碗的勇气与毅力，怕是不能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获取最大的筹码，并以此争取最大的利益，从日美贸易战经验来看，在发展的关键时，特别是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时期，应当尽可能地避免贸易战争。只是，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对于社会上的小人物来说，能改变历史的潮流几乎不可能，能做到的只有在这股潮流中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罢了。而且，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有永远的利益。国家如是，商场亦如是。所以，形势瞬息万变，我也不知道明天到底会如何。也许明天，这场贸易战，就停止了吧。比如，发生外星人入侵的情况。”

莫来笑了笑，他重复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么？”然后，他摇了摇头，说：“只是，人终究不只是理性经纪人。燕婉，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现实主义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浪漫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