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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大结局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而如今物也非人也非。

凤鸾殿解禁后,乾樾几乎日日宿在我处,只是我们相顾无言。有时我手里握着金钗,想着何日它会插入乾樾的胸膛,或者我的,我和他之间,终究要有一个结束。

但钗子终未插入他的胸膛,他长得那样好看,只一眼就入了我的心底,叫我如何舍得。

朔春万物复苏,大地初暖,我终于又从凤鸾殿出了门。

御花园里,昔日我钓过价值千金的池旁,一切风景如故,只是再难回到最初。

一个五六岁稚童匆匆跑来,他冲向我,骂我道:“就是你这个妖女,背叛了父王,还害得我母妃日日垂泪。”

我扭头看向婢女。

“这是懿夫人的公子,如今已封为太子了。”

我心里的怨恨突然如潮水般涌过,想起我年少初孕被乾樾扼杀在肚子里的孩子,想起少乾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想起阿爹对我的庇佑,而今我什么也没有了,此生也不会再有孩子,而乾樾,楚乾樾,却拥有众多妃嫔,还有儿女绕膝。

你看,命运多丑恶,何其不公。

楚家害我年幼丧母,害我长大丧父,害我再不能有孩子,为什么他们却可以坐拥山河万里,享千秋万代的香火。

于是我的手将孩子推入了冰冷的池水中,这池水昔年埋葬过x夫人的孩子,如今,就要再加一个了。

随行的婢侍不曾料到我如此大胆,眼见着那孩子坠入池中,一时间惊呼声呼救声漫布在我的耳畔。

不能让他们把那个孩子救上来,不能把那个孩子救上来。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跳入了池中,池水寒凉,蔓延过全身,连同我冰冷恶毒的心。

我拽着那孩子的衣角,随着水流,下沉,下沉,冰冷的池水蔓延过鼻翼,冲过喉咙,我想我终于要死了。

可随着一双手,我被捞起,空气再度灌入我的呼吸,我剧烈的咳嗽,早春的日头有些暖,东风打在身上却引起我一个寒战。

我看见乾樾湿了的衣衫,我看见懿夫人凌乱的头发,她忽然拽住我,她问我,为什么害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还那样小。

但她的诘问很快终止了,侍卫们终于找到了已没了气息的孩子,她扑过去,抱住她孩子的身躯,哭呀哭呀,她求太医救救她的孩子,她那样温婉一个人,竟然也有这般毫无形象的样子。

她突然打向乾樾,她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过只爱我的,你说过会善待我的孩子,那个女人她杀了我们的孩子,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她告诉乾樾,一定要杀了我,一定要杀了我。

我抬头看向乾樾,他的眼中悲愤哀痛,我突然笑了,我看着他的脸,说道:“乾樾,你还记得我们第一个孩子吗?他都五个月了,都会在我的肚子里踢我了”

“你们可以为你的孩子悲痛,可我的孩子呢?谁来为他悲痛,他是被他父母亲自放弃的。”

近乎疯魔的我和近乎疯魔的懿夫人被带了下去。至此,乾樾再未曾看我一眼。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我就这样静默的等待,等着乾樾派人了结我的生命。

我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也许几年,也许只是几天,殿外的野草渐渐荒芜蔓延过以前常走的鹅石小道,有蜘蛛在偏殿结了网,服侍我的婢女渐渐被调走!偌大的一个凤鸾殿,似乎只剩下唯一一个监视我的婢女,这里空荡荡的,不,这里满是人。

我看见邱姨娘向我挥手,我看见先王后,那个我名义上的母亲问我为什么没照顾好她的孩子,我看见赫兰族满族的人在问我,你怎么还不来。

唯一剩下的那个婢侍一定以为我疯了,其实我没疯,疯的是他们。

康公公带着鸩酒孤身踏入我的凤鸾殿时,我吃吃的笑了起来,想来乾樾终究容不下我苟活于世,故而给了我个这么体面而无声无息的去处,可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

我赫兰云凉,一生如同笑话般,但纵有千错万错,也不会自行了结自己的生命。

旁边伺候我抑或监视我的宫女钦儿大抵觉得我疯了,怕我再打人,急忙出去迎康公公。我看着福康弯着腰徐徐的进来,不由的想到那些年关于我和他主子的爱恨情仇。究竟是哪一步错了呢?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到而今早已回不了头了。到底是浮华一梦,浮华一梦罢了,若是能重来,我大抵宁愿此生再也不遇,也好过遇到后的疼痛与无奈。我这一生,负了好多人,亦害了好多人,到如今终于到我了。

我突然想起好多人对我说:赫兰云凉,你会遭报应的。其实我活了这么久,哪一刻不是在遭报应。我这一生,都是错。筹谋了这么久,算计这么久,到头来竟是往事成空,竹篮打水罢了。

福康挥手让宫女钦儿下去,待到殿内无时,他弯下身子,向我行了一个礼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我哈的一声笑了起来:“福康啊!我而今空有皇后名头,过得却连这宫里下等奴才的体面都没有,你何必再空行这么个大礼呢?莫不是还以为本宫还能复起吗?你现在已是那人身边的总管太监,这阖宫的妃嫔都要挣着讨好你,何必再在我面前空做这一套呢?”

“您是王后,至死都是王后,是奴才的主子”

“乾樾叫你来的吧,想来我在他心中这般不堪,他肯让你送我一程已是十分给足了我体面,真好啊!”

“娘娘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我想吃糖葫芦”

福康的脸色为难起来。

糖葫芦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王宫怎么会有呢?

“我知道我是入不了王陵了,把我葬在赫兰族墓对面的依泉山上吧!无需碑文,无需祭奠,草草一埋,已是你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我的眼帘渐渐模糊,我恍惚听见耳畔穿来福安哽咽的声音。

我的嘴角却渐渐笑起,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累了我好累,我需要好好睡一场,我和阿爹赌气赌太久了,我要去找我阿爹,找我邱姨娘,我不要再在这王宫里了,我要告诉阿爹,我错了,我愿意听他的话嫁给三皇子,我不任性了,不倔强了,我愿意听从阿爹的安排了。

番外一阿芷

昔年,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是做过世家嫡女的。但我娘没啥身份背景,是渔夫的女儿,我爹不顾家中反对明媒正娶了我娘。不过因着我娘身份低微,又不被家族认可,故而世人大多不知道我和我娘的存在。后来我阿爹为了家族的繁盛,不得不娶一位公主,家族便把我和我娘赶了出去。

但那时候我还太小了,还无甚记忆,这些故事都是我娘小时候告诉我的,故而我从小就期盼着,有一天我爹骑着高头大马,比我们村刘大财主的马还高的马,来接我回家。

待我大一些,才渐渐觉得我阿娘说的忒不靠谱,如果我阿爹真的喜欢她,愿意为了她违背家族明媒正娶了她,又怎么舍得把她赶出去呢?不过这些话,我可不敢问我阿娘。

我曾多次问我阿娘,我阿爹叫啥,是哪一家的世家公子,我娘不告诉我,后来她气急了,说道:“我也不知道,别问我了”。

你看,他连我亲阿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来的明媒正娶,世家子弟,世家子弟应该也看不上她。

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我阿娘,别人都骂她水性杨花,我刚开始不信,后来觉得她连我阿爹是谁都不知道,大抵是真的不太规矩,大点后我才知道我阿娘本来干的就是暗娼的活,何谈规矩。

我亲阿爹找来的时候我正在村边河里逮蝌蚪,因为隔壁的二丫总是骂我有娘生,没爹养,所以我打算把蝌蚪放到她家喝水的木桶里,好杀杀她的嚣张。

不过当我费尽牛劲才逮到两条蝌蚪的时候,二丫却从坑头跑来,她大叫:云芷,云芷,你家来了个男人。我白了她一眼,我家天天来男人,我阿娘说了,如果不想饿肚子,就必须要付出些什么。我阿娘说,相比起饿死来说,贞洁名誉也就算不了什么。对此我不置可否,毕竟我很清楚那种没钱买食物受尽白眼无人救扶的绝望,所以我很爱很爱财。

二丫见我无动于衷,仍在捕蝌蚪,她自然不懂我此刻对于蝌蚪的执着,由于我和二丫自幼一起长大,和她打架我就没赢过,此刻的蝌蚪是我思虑良久才想出来对付她的良策,我可不想半途而废。然而这时二丫的手掌一把呼在我头上,嚣张道:这次不一样,那个男人好像很有钱。我自然不信,又生气二丫又用她常年不洗的脏手打我,可是我又打不过她,只好悻悻的同她回家。

待我回到家时,门口空无一人,只留下几行凌乱的车轱辘印,我白了二丫一眼,我就知道她在骗我。她见我又白向她,大抵知道我不信她,便又想揍我,吓得我赶紧回过头来,讨好的说那个人一定走了,我去问问我阿娘,然后一溜烟的跑回了家,因为我实在担心她再揍我。

回到家中我发现阿娘坐在桌边默默的流眼泪,这让我很是惊惧。我记忆中几乎没有阿娘哭泣的映象,除了外公死的时候她哭了,其它的时候再也没有她哭的记忆,外公死后的第一年我们这里闹了饥荒,由于近乎半年的干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我们家中没有男人,阿娘生下来路不明的我后便在村中受尽非议,我们四处借粮却受尽白眼,没有人愿意帮助未婚生子的阿娘,那时那般绝望的境遇下阿娘也没有流一滴眼泪,而今她竟然在哭,这让我着实慌张。

我慌乱的跑过去问阿娘:阿娘,怎么了?难道是大黄死了吗?我那时心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阿娘,一个便是大黄,大黄是我家的狗,在我幼时一直垂涎它的肉,可是它太过于健硕,以至于我实在打不过它,更不用说吃到它的肉了,更何况它是外公的爱犬,外公死后大黄作为外公唯一的遗物,我们家最值钱的物件,阿娘对它的关心一度超过于对我,我虽有害犬的贼心,却无害犬的贼胆。曾有一段日子我真切的希望大黄能够得急病忽死,这样我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吃掉它的肉了。自然,我这种想法可是不敢叫阿娘知道。

对于大黄的态度改变是两年前的大火,是大黄冲入火海把年幼的我给叼了出来,从那以后大黄就是我心中仅次于我阿娘的重要级人物。年幼的我一直认为只有死亡才能让阿娘哭泣,现如今我好好的,那么能够让阿娘哭的一定是大黄死了。想到大黄陪我走过那么多的年少时光,还为我吓走过二丫,更是救过我的命,我亦不由的哭泣起来。

这时阿娘看向我,她问我:云芷,你可愿意回到你阿爹身边去?这让我着实吃了一惊,我自幼跟随阿娘长大,邻家的婶婶都嘲讽似得告诉我,说我是个野种,我一直以为连同阿娘都不知道我的阿爹是谁,没想到我竟然还可以找到我阿爹。

阿娘告诉我我姓赫兰,彼时的我还不明白赫兰这个姓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了我阿爹家极有钱,是可以天天吃到肉的那种人家,所以我想也没想的就告诉阿娘我愿意。

回到有钱的爹那里去,我和我阿娘再也不用饿肚子了,自然要回去。

年幼的我一度以为回到阿爹身边去,是指我和阿娘一起回去,在经历两天欣喜而漫长的等待后,我终于等到了二丫口中华丽的马车。马车徐徐停在我家破旧的柴门前,彼时已有很多村民围聚在一起,他们向我们家投来羡慕的眼光,不同于以往的鄙夷与厌弃,这种目光让我感到开心乃至虚荣,它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

马车上徐徐下来两个衣着华丽,头戴银饰的中年妇女,她们比我们村最有钱的刘财主家的小妾穿的还要华贵,所有人都向她们投去羡慕而尊敬的眼光。

这时其中一人对着我开口说到:想必这位便是云芷姑娘了 ,姑娘,请随我上车吧!我开心的带着我打点的包袱走向马车,一只手拉着我阿娘。从今往后我将再也不是有娘生没爹养的云芷了,我有姓, 亦有了爹爹,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

然而这时一只手拦住了我 ,姑娘拿这包裹做什么?她使了个眼色,另一个人便夺过我手中的包裹,递与了阿娘。她们拂开了我与阿娘相握的手,把我推向马车,我听见阿娘的泣不成声,她说:云芷,好好活着,再不要像阿娘一样行差就错误一生。我奋力挣扎亦未能摆脱她们的束缚,只能任由马车辘辘驶过我所生长了九年的土地。

阿芷

他回头抱住云凉,我看到硕大的泪珠从他眼中滚落,掉落在云凉瘦小的肩上。

“阿爹,你别这样,我害怕,我害怕”

小女儿的呼唤唤醒了他的良知,他不应该逃避一切,把赫兰,把自己和夫人的孩子弃之不顾。

于是他振作起来了。

后来他行军在外,走之前王宫里要求云凉入宫伴读,那时我还不懂这道旨意的含义,只懵懂的听他说:

“阿芷,为父这些年对不住你,我马上要行军在外了,你和云凉一起入宫伴读,你要照顾好她,毕竟她是你亲妹妹啊!”

然后他便走了。

这些年他同我讲的话寥寥无几,但我仍旧觉得他是爱我的,他是我嫡亲嫡亲的父亲。

跟着云凉入宫后,我才明了这道旨意名为伴读,实为人质。

自小骄纵的云凉因着父亲的离开,一时间没了庇护,被王公贵女一起欺负,很多时候她们不敢明着欺负云凉——赫兰家的嫡女,只能拿她身边的婢侍我开刀,那段时间是她的噩梦,也是我的噩梦。

可我还记得阿爹对我的嘱咐---云凉是你嫡亲的妹妹啊,你要照顾好她。

就这样,我拼了性命似的,在偌大的王宫里,尽力保护我的妹妹。

……很久很久以后,我们出了王宫,我长大了,大到我足以一个人回到当初那个逼仄的小山村,去寻找我阿娘。

十年过去,仍旧是长满杂草的山村小道,依旧是破败的草屋,昔年的二丫已嫁做他人妇,面上满是农村妇人的粗糙和局促。

她说“云芷,你可是做了大小姐的人了,村里人都说你如今是千金的小姐。”

她打量着我,满是羡慕且紧张的说道:“一看你家就是大户人家,你看着衣服料子,一看就是小姐的派头”

可我虽被我亲生父亲接回了家,做的却不是小姐,而是丫鬟。

我无法说我这些年的心酸无奈,只急切的问她:“我阿娘呢?”

她嘴唇动了几下,复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随从,只颤抖着说道:“你不知道,云芷,你走后没多久,你家失了火,你阿娘,你阿娘没能跑出来。村里都说是你阿娘想不开,自焚了。”

我的心中微颤,可却一点也不信,想起少时阿娘粗糙的手为我梳发,想起那时她的坚韧,我少时阿娘告诉我,无论今后际遇如何,她都会好好的活着,我也要好好的活着。所以后来哪怕她被迫沦为娼妓为生,依旧不曾求死。

我挥退了身后的随从,告诉他我要一个人去祭拜我阿娘。

村间小路尘土飞扬,一点一点似乎激活了我记忆中的印象,二丫领着我去往阿娘的坟上,可我仍旧不信,那小小的一堆,长满杂草的土包,里面埋葬着我鲜活的母亲。

我颤抖着声音,满心希望的问二丫::“你刚刚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二丫嚅喏了一下嘴,复又看了看我的手镯,我顿晓她的意思,便把手镯退下来给她。

她收了手镯,脸上又显出不好意思之意,只悲伤的说:“你不知道,近几年年景不好,我吃不饱饭没事,但家中还有孩子,我,我,我不是故意想收你钱财,但你是千金的小姐,不差这点钱,你不知道小农小户的为难”

我并不想听她讲述她生活的不如意,只急切的想知道我阿娘的下落。

“你告诉我我阿娘到底怎样了?”

许是我的急切吓到了她,她停下哭诉,凑近过来:“你走没两天,你家夜里起火了,村里都说是你阿娘见你阿爹没把她接走,不想活了,自尽而亡,可我知道不是”

“那天夜里,我听到好多脚步声在你家外面,然后我扒着窗户偷偷往外看,冲天的火光下,你家外面有几个黑衣人,他们后来见村民过来,全都跑了。

那天我是怎样下山回来马车,我已经忘了。只觉得有冲天的恨意透过骨子里。我的阿娘啊,那个生我养我,一生卑贱如尘埃的女子,她被诺大的赫兰族弃如敝履,毁尽一生,临死没有儿女送终,一个人长眠地底十数年。

一路上的揣摩,让当年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他们一定是接了我后,为避免我阿娘去郢都找我,杀人灭口。

进入浮华炫丽的赫兰府,云凉依旧是她高高在上的赫兰嫡女,而我,而我什么也不是,只是卑贱如尘埃的一个婢子,就像我阿娘一样。

不,我才不会成为我阿娘,凭什么骨子里流的都是赫兰的血,身份却天差地别,我真不甘心。

不甘心的我后来背叛了赫兰,离开了云凉,我将云凉和赫兰的一切消息传达给楚王,后来我成了他的女人,虽然后来他险些丢国,但我还是跟随他辗转来到临川,成了他的如夫人。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女人这一辈子,不就希望找一个男人,可以给自己庇护的男人,终老一生吗?

而他真的给了我一生庇护,他心怀天下,不曾苛待后宫里的任何女人。

就这样,我陪着他从临川又打回了郢都,我看着昔日辉煌的赫兰府一朝覆灭,看着他下旨赐死了那个我嫉妒了一生,羡慕了一生,又陪伴了十多年的女人,我的妹妹。

赐死她的那一日,他罕见的来到我的宫里。

“我赐死了她,你应当开心的罢”

我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近些年来越发喜怒无常,我只好选择静默。

“我想了许久,和她熟识的人,这阖宫里好像只有你我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从一开始,这结局就注定了。”

“臣妾可一点也不开心。”我认真的看向他,“她也是臣妾陪伴了数十年的亲人,曾给予臣妾无数次关怀与温暖。”

他带了一瓶酒,就这样与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饮,不多久殿外传来钟声,寓意着国母丧的钟声。

我的眼泪倏的落了下来,她终于也终究死了,也不知死前是甘心还是不甘心。

但这些我不会也不曾说出口,我淡淡的说:“真好,死了也是王后,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她死后,王上对这后宫似没了兴致,每月来后宫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后宫女人多,渐渐又有了新的妃嫔怀了子嗣,后宫里新生命的降生,冲散了不少昔年兵戈带来的凄凉。

王宫里经久不添新人,只剩几个旧日的妃嫔先来玩玩骨子牌消磨时间。

又数年,他死了,新王登基的时候赦恩于这些久在王宫的女人,可以跟着自己的子嗣出宫另住,可惜我不曾有过子嗣,也不想出宫,便仍旧住在了王宫里。

死前他特意下旨要优待遗下的妃嫔,他当年允了我一生富贵安稳,仍旧作数,然后我便富贵安稳的度过了余生。

待我很老很老之后,已走不动路,吃东西要颤颤巍巍的拿着筷子,记不住身边服侍婢女的名字时,恍惚然回想起那年我在河边逮蝌蚪,二丫跑过来告诉我“云芷,云芷,你爹来接你了。”

我朝她丢了一道泥巴,我才没有阿爹,谁接我我也不去,我就要跟我阿娘安安分分过一辈子。

就一辈子,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