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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出城

不知不觉间已过了许久,烛光亮了又暗,烛花爆裂发出噼啪的声音,婢子拿着银剪了又剪。我看着发簪,心思却又不在发簪上。良久后回过神来,看见婢子在不停的打瞌睡,明明很有困意却又强忍着,我开口到:“现在几时了?”那婢子显然被我吓了一跳,猛的抬起头来。

见她如此,叫我不由的感到有些可笑。

“回公主 ,已是子时了,公主可要就寝?”

已是子时,确乎然很晚了,是该休息了,却又觉得无甚困意,便与那婢子闲谈起来:“你今年多大了?入宫多长时间了?”

“回公主,奴婢今年十四了,奴婢不是宫侍,前些时日奴婢是被长嬷嬷买进府的。”

“你的爹娘呢?你都这般大了,都快及笄了,你爹娘如何舍得卖你为奴呢?”我不解的问道。

这时她原本惶恐的脸上露出悲戚之情,“奴婢原不是郢都人士,奴婢和爹娘都是从南地逃洪灾过来的,哪知走到半道被人抢了财务,一路乞讨来到郢都。原以为天子脚下皇城贵重,能得到朝廷庇护,却不曾想被拦在了郢都城外,后来娘亲病重而死,郢都又不比南地,这里冬日极寒,我和阿爹皆受不住这严寒,为了生计阿爹把我卖与了人伢子。”

我听她如此说,也是为她感到难过。南方水患本是常年就有,以往朝廷都会早早做好防灾措施,只是今年新朝初建,腾不出手来,哪里会管这些无辜百姓死活。他们逃到郢都城外,朝廷却因怕动乱将他们拒之门外。

郢都城外白骨成堆,只是居庙堂之高的高官贵族看不到,他们一道看似简简单单的命令却意味着多少生命葬于此。我看着那婢子,不由的为她感到悲哀,她的背后是千千万万的百姓缩影,终究,蝼蚁百姓比不过官宦眼中的权荣利益。

我看着眼圈红红却还强忍泪水的婢子,略带心疼的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没有正经的名字,爹娘说女儿家不必有名字,他们只管叫奴婢丫头。”她回道。

我想了想说“你以后便叫折梅吧!既然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雨,那说明你足够顽强,就像梅花熬过风雪严寒般。”我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得了我赐名后显然很开心 ,笑着说:“多谢公主,以后奴婢也有名字了。”我见她虽胆小但人很单纯,便打算让她在我身边伺候。

“你明天给长嬷嬷说一声,就说以后直接在我身边伺候了,月银等同二等侍女。”

她惊喜的看向我,不住的点头谢恩。其实地位越卑微的人越容易快乐,因为她们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温饱和安宁,而我看似高高在上,能够轻而易举的满足别人的快乐,可谁又能给我快乐呢!

没了看书的兴趣,亦无再观摩簪子的兴致,我笑着对那婢子说:“你下去吧!我要就寝了,叫其他人进来服侍吧!”

折梅下去后我便上床休息,却还是迟迟不能入眠,一闭上眼就是乾樾和阿爹的影子。到如今我不由的感叹乾樾真的是一个极好的王上,他在的时候南方虽也年年水患可他却能治理好 ,至少能够让灾民活过这个冬天,他宵衣旰食,勤于政务,一心为民。阿爹上台后却推翻了旧楚的一切法令旧例,哪怕它是有利于民的。现如今郢都城内一切事物尚有待恢复,其它地方已不知是怎样一个乱局。也许从一开始我便错了,不该为了一己私欲置万民于不顾。

阿爹上台后赫兰独大 ,一味笼络世家,为世家谋福利,贬低寒族。旧楚朝堂上的寒族与世家本形成的相互制衡之态到如今已隐隐变成了一家独大。为帝本该最重制衡之术,可阿爹却似乎被蒙蔽了双眼,只看到暂时的利益,却不知长远考虑,长此以往必将另生变动。

……

因着昨夜睡的太晚,青蕊把我摇醒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觉得天还早,却不曾想已经

到了巳时。我急忙了起身梳妆打扮,今日要去庄子,早些到还可以多些时辰休整行装,去晚了免不得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青蕊见我面露着急之色,很是贴心的说:“公主莫急,奴婢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只待公主收整好我们便可出发了。 ”

听到青蕊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穿着好后我便乘上了公主府的马车,今天是个大晴天,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极为好看。一路上尽是春节的喜庆,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红色的对联,象征着接下来的一年里能够红红火火,阖家幸福,平常人家对生活的企盼和向往悉数体现在这一门红色的对联上了。他们最简单的幸福和最大的愿望大抵便是这样吧!

我的庄子挨着郢都却在郢都外,总归还是要出城门的。我们的车队到了城门,公主府的马车被迫停了下来,有侍卫上来询问,又恭敬的退下。我原以为他们会放行 ,却不曾料到他们竟不肯放行,只说近些时日宫中下来旨意,不得无故开城门。

我见他们如此大胆,竟这般阻拦我,虽说我如今不得阿爹欢心,却也是这元国的公主,他们竟然如此落我面子,顿生恼怒。

“你们好大胆子,连公主府的马车都敢拦。”青蕊见我面色难堪,很识趣的问道。

那看门的守卫却并不因青蕊的疾言厉色而退缩,只一味附小做低却不肯放行,正在争论之际身后却传来赫兰云彻的声音。

“姐姐何必难为他一个小小的守卫,他也不过是听令办事。”

那守卫见到赫兰云彻,像是见到救命稻草般向他跑去,这时我才意识到那赫兰云彻是他们的长官。

“我说谁这般大胆敢拦我的马车,原来是你啊!怎的,担上这看城门的职务了?”我半是恼怒半是嘲讽道。

“姐姐莫要恼嘛!是臣弟叫他们拦下公主府马车的,这大年下姐姐不好好过年却要出城,现下…城外乱着呢!姐姐还是听弟弟一句劝,:回去吧!”

我听他如此说,怒气消散了些,但还是心有不平,这城今天我是必定要出的。“本公主自然知道这城外近些时日不大宁静,怎的,阿弟这是想阻挠本公主出城?这城我今日是必定要出的,你是放还是不放呢?”

云彻听我如此说,脸上笑意不减,却靠近我的车窗小声说道:“姐姐莫要恼,我知道你今日出城是要见某个人,姐姐可想好了 此一出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我惊诧的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其它表情来,可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笑着,没有任何破绽。我看着他 迟疑的点了点头。

他不再看我,只说道:“既然姐姐执意出城,阿弟也不好阻拦,便派人把姐姐送出城吧!还望姐姐莫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