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全都不见。
也就是说,不仅人不见了,而且有关她的所有身份证明也都消失殆尽。
邹辉浑身起鸡皮疙瘩,有人要灭口?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近该区域也没有女性人口失踪报案,说明白晓丽还活着,她手机不通,相关资料档案全都没有了。如果有人说,这里就没人住,可能都会有人相信。
李万翔要灭口?可是李万翔对白晓丽不至于此,白晓丽对李万翔只是花痴一般错爱十年,并没有其他过节。李万翔犯不着为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女人动了杀机,暴露自己啊!
是周娜?可她有孕在身,如何能对付得了白晓丽?有帮手?联想到刚刚在人口数据库里查找到有关徐林生和李雯芳的资料信息,邹辉不禁心中瘆得慌,吴德仁的案子还没查清,白晓丽一个大活人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邹辉推开窗,窗外一片火树银花,灯光璀璨,星空夜色,小桥流水,好一派人间盛景!只可惜,谁也不知,这夜色背后隐藏了多少黑暗!
自从那天目睹了白晓丽在酒店被绑送去了精神病院,金艳琴就一直吓得直发抖。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即使晓丽姐将来能出来,谁敢娶她?谁敢录用她?谁敢跟她交往?她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周娜啊,周娜,知道你狠,没想到你这么狠!”金艳琴惊恐万分,既担心周娜下一个加害自己,又懊恼自己不该如此懦弱。
可眼下怎么办呢?她想到跟卫华商量。
卫华倒是个敢作敢当的女汉子,她一听金艳琴哆哆嗦嗦地讲完当时情形,就一拍桌子:“**,这是杀人于无形啊!你怎么不报警?”
“报警?我哪敢!报警了,周娜肯定知道是我干的,下一个死的不就是我吗?我可不干这么傻的事!”
“你以为你不说,周娜就不杀你灭口吗?”卫华一针见血。
“啊?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有办法!”
卫华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周娜的孩子不是老板的,而是另有其人!
金艳琴的嘴巴张开成了“O”形,半天合不拢。卫华继续说:“你记不记得我们老板和周娜初识的那天,是什么时候?”
金艳琴只有摇头的份,卫华狡黠一笑,缓缓道来。原来,周娜初见李万翔,是在“蓝色家园”楼盘开盘仪式上。周娜因为来例假低血糖晕倒,被李万翔送到附近一家医院。当时有个女生一起陪同而去,名叫安迪。
“就是这个安迪告诉我的!”
“你怎么认识她啊?”
卫华笑而不语,原来安迪最初也是冲着李万翔去的,没想到几个回合下来,无论美貌、才气、妖娆、勾魂都不是周娜的对手。李万翔根本正眼都不看她一下,安迪只有灰溜溜地隐身起来。可她一点都不死心,一心也想攀上高枝,早日结束这穷困苦逼的鬼日子。
安迪虽然心比天高,自诩不是省油的灯,她一面正常毕业求职,在一家私立幼儿园教舞蹈,一面四处出击,寻找猎物,但两年下来毫无收获。
心生气馁之时,安迪从朋友圈得知,周娜居然和李万翔来真的!两个人情浓意浓,如胶似漆,两年了,不仅没有生分,反而愈发深厚。
据说,李万翔给她买了一套房子,一辆车子,还要娶她!
要知道,周娜背后的名声如何,跟方柏阳的暗地勾搭,所有情节,安迪都略知一二。
她始终不服气,周娜这样的女人也能钓到金龟婿,自己守身如玉外貌出众,居然到现在还孤身一人,要么就是又穷又丑的屌丝追求,要么就是相亲场上年龄大负担重的中年油腻男。安迪不想则已,一想就来气。
她心里暗暗存心,细细查访,顺藤摸瓜,得知周娜在朝曦路的公寓坐落在哪里。便与当时装修的吴德仁联络上,让他在装修时,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安装了监视器。
周娜那晚与方柏阳的所有龌龊行径,安迪都下载到手机里。只可惜当日吴德仁命里不能富贵,拿了这个监控录像去要挟李万翔,结果反倒被李万翔摆了一刀,命丧黄泉。
安迪不敢再轻举妄动,可她内心却更加明晰,一定要拿捏住周娜李万翔这对夫妻,她倒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不服气。因为周娜曾经远不如自己,可是却能一步青云,把自己远远地甩在后面。她看不惯周娜在自己面前耻高气扬耀武扬威的猖狂样子,在男人面前装可爱小可怜的两面派。
她决心戳破这个气球。
当她得知周娜怀孕,并与李万翔结婚的消息,一点也不惊讶,李万翔肯定是以为周娜怀孕,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才下了这么大决心。
可仔细推算,周娜这个孩子不能完全打包票就是方柏阳的种,但至少有一半可能性。
安迪揣度良久,不动声色地,通过接近徐林生接触了高翔公司的员工。安迪曾经打过徐林生主意,可发现这个人不近女色,只好另想他法。
白晓丽不行,太外露,金艳琴不行,太胆小,徐林生从来不让你看到他的脸色,如同冰人一般。盘算来盘算去,只有卫华,颇有点男孩脾性,敢作敢当,爱出风头。
安迪选中了她做内应。
金艳琴这才明白,卫华要干什么,她要让安迪知道,周娜将白晓丽送进精神病院,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
五十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娜站在公司的百叶窗前,一层层光影投射进来,照在周娜脂滑凝乳般的肌肤上,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魅惑感。
送走了白晓丽,灭了方柏阳,如今的世界,该消停了吧?周娜在心里反复盘算,总觉得不是很踏实,似乎有哪个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如今怀孕已经半年,周娜的孕肚还不是很明显,医生只是说偏瘦偏小,也看不出太多问题。
对于这个孩子,周娜起初倒没有太多的情感寄托,只不过是将其视为让李万翔离婚娶她的一个砝码。可是慢慢地,她感受到胚胎的发育,它在肚里一天天长大,有了胎动,时不时轻轻地推推自己,用小手小脚划过肚皮,形成一道道波浪。
周娜内心开始浮现出隐隐的母性,她常常用右手轻抚自己的小腹,仿佛在跟孩子对话。她有了更深一层隐忧:虽然李高梓从来不敢在李万翔面前说自己怎么不好,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如何运用智慧,收集证据来说服自己的爸爸。
可是,周娜已经明显感到这个十岁孩子的敌意。李高梓如今已经明白,自己亲生的妈妈不是出差,也不是回老家,更不是不要自己了,而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周娜一脚踢出去了!
周娜倒不担心自己被一个孩子所伤害,她担心的是自己肚里的孩子。比李高梓小了十岁,一出生他就会落后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如果,自己生了个女儿,可能更不会引起李万翔的重视。
再过二十年,李万翔六十岁了,李高梓就是三十岁的成年人,而自己的孩子不过才二十岁的嫩头青,到时候孤儿寡母,怎么对付这个家伙?
周娜一遍遍抚摸着自己凸起的小腹,“百密一疏,当初就应该坚持让万翔把孩子给他那个黄脸婆。她不是想要孩子吗?让给她就是咯!”周娜心里又开始算计起来。
高梓小小年纪,突然间像是睡觉时做了一场梦,妈妈不见了,爸爸再也不是从前用温暖大手抱起自己使劲亲的那个人,反倒是她(李高梓从来不愿意直呼周娜其名),她总是高高地昂着头,趁着爸爸不在的时候冷言冷语,爸爸在的时候她又会假笑着亲近自己。
这天,阿姨把高梓接回家,跟周娜说今天家里有点事,要提前回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就剩下周娜和李高梓,李高梓“嘭”的一声把自己卧室门关上,独自写作业。
过了一会,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李高梓最烦有人打断他独处的时间,迟迟不动,等敲门声响了好几次,他才极不耐烦地拉开房门,斜眼向外看去,居然是她!
没想到,是周娜!李高梓又气又怕,气的是周娜最近从来不正眼瞧他,怎么今天突然敲门,估计没啥好事;怕的是自己小小年纪,也不敢得罪她,万一被她告状到爸爸面前,自己估计少不了挨一顿打。
于是,他也没好气地,看着对方,心想:“我就看你有什么表演!”
周娜倒不气恼,满脸堆笑地说:“豆豆,你看看,谁来了?”
李高梓大半年没在家看过有客人来,半信半疑地把门缝打开得更大一些,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丹姐!”
他高兴地一下子把门打开,像只小兔一样飞快地冲出来,抱住曹月丹的脖子,吊在她身上,使劲用脑袋蹭曹月丹的脸。
“好了,好了,姐吃不消你这个胖猪,一会把我的腰给闪了……”
曹月丹和李高梓姐弟俩正有说有笑,高梓突然想起来问她:“丹姐,你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啊?你都多久没来我家了?”
他边说边一脸嗔怪地看着曹月丹,毕竟年纪小,他不知道曹月丹是被周娜给轰出去的。
曹月丹一听豆豆的话,忍不住眼睛都红了,支吾了半天,又看着周娜,一旁的周娜忙笑着套近乎地说:“是啊,我看月丹好久没来,今天刚刚去开车把她接过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哦!太好咯!丹姐,我们晚上一起去米亚广场吃饭。你想吃什么菜?”高梓恨不得跳起来。
“好啊,”自从林秀娟搬走以后,曹月丹也被周娜一脚踢出去,这半年她独自一人在工厂打工,住在厂房宿舍,人也成熟很多。下午她看到周娜挺着孕肚来工厂找自己,说是来接她去舅舅家吃晚饭。曹月丹不太敢抹对方面子,只好答应来高梓家。
周娜笑了,说:“别急,现在才三点多钟。我看有人给我们快递了一份手工蛋挞,不如现在趁热给你们吃。”
“手工蛋挞?太好了,”李高梓高兴坏了,没想到不仅能看到月丹姐,还能吃到自己最喜欢的食物。他摇晃着圆圆胖胖的脑袋,挤在周娜和曹月丹中间,看看到底是谁寄过来的蛋挞。
只见包装精美的食品盒外写着收件人姓名是李万翔!地址当然是自己家里,寄件人的名字没留,但是写了一个姓:林!
李高梓小心脏“砰砰”直打鼓。莫非是妈妈?不可能啊,妈妈一个人过日子很穷很穷(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平时也经常偷听父母的对话),她哪有钱给自己买吃的买喝的,还能快递过来?
在李高梓的心里,母亲林秀娟虽然万分疼爱自己,但是始终暗弱无能了一点。虽然才十岁,他已经能够看透很多人性美丑。
他和曹月丹眼巴巴看着周娜把快餐盒打开,露出了他们最喜爱的食物:四个蛋挞和一份意面!
六个鲜喷喷的蛋挞,一份冒着热气的意面,李高梓口水都流出来了。
“好吃!”他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蛋挞,左右开弓,曹月丹犹疑了一会,也拿起一个蛋挞吃起来。
周娜今天心情特别好,一直微笑着看着对面两个孩子,一脸慈祥母亲的形象。
“舅妈,你也吃啊!”曹月丹毕竟大一点,面子上过得去。
“好!我也吃一口!”周娜拿起蛋挞,用勺子舀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没吃两口,周娜突然眉头大皱,“哎呦!我胃口不好,就不多吃了!”说着,放下手中的蛋挞。“你们多吃点!”
李高梓不明所以,觉得这个后妈就是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也不多说,埋头大吃。
曹月丹似乎有些拘束,尝了一个也不再多吃。
初夏的傍晚,窗外有风,一切似乎静止。
曹月丹懂事地站起来,朝厨房走去,准备做点晚餐。
李高梓突然大叫一声:“啊,我肚子好疼!”说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满脸苍白,浑身无力,从沙发上滚落在地板上,痛苦地呻吟。
曹月丹吓坏了,连忙冲过来:“豆豆,你怎么啦?”
突然,自己也是腹痛难忍,心口发闷,一阵阵恶心想吐的感觉。跪在李高梓身边,说不出话来。
周娜坐在对面的单人椅上,见状想站起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她还没走上两步,就腿发软,斜倚在凳子上,直喘粗气。
等李万翔赶到医院急救室,周娜,曹月丹,李高梓已经是在抢救中了。
“医生,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先生,你家属全是食物中毒。不过,小孩子中毒情况最严重,现在仍然昏迷不醒,其他两位女家属已经恢复意识了。”
李万翔一听,心急如焚,“我儿子在哪?我要看看他。”
“你现在还不能见他,他在重症监护室。”
李万翔气得想打人,但是也不知道应该找谁出气。
“李先生,你太太想跟你说话。”
李万翔猛地想起,应该问问周娜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恨不得立刻得到答案。
没想到,周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半天,原来她今天想着把曹月丹接过来,一起和高梓聚聚,吃个晚饭。正好有人快递了一份蛋挞和意面给你,我就想着先给孩子们尝尝,垫补一下。没想到,还没吃完就成了这个样子!
周娜边哭边说,梨花带雨。
李万翔听着脸色都变了,还没等周娜说完,站起来就冲回家,找到了剩下的食物残渣。
他看着茶几上,沙发上,地板上,残留的、冷却的碎渣,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监控视频,虽然看上去满不在乎,表面不动声色,可从细节处,还是看得出李万翔在刻意地克制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有视频都看完,所有的食物渣滓都收集起来,放在塑料袋里,李万翔又回到医院,这一次,他要单独跟周娜谈。
周娜刚做好检查,恢复正常,面色白里透红,正斜躺在病床的靠背上,眼睛微闭,享受着阳光沐浴。
直到李万翔走进病房,轻轻地站在她的旁边,周娜才如梦初醒,睁开她迷离奇幻的双眼,看清对方,莞尔一笑,“万翔,你怎么又来了?”
李万翔难得一见地笑起来,百叶窗里透出的初夏夕阳余晖,一条条映在床单上,万翔的外套上,构成一副奇特的图片。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峙着,李万翔开口了:“说吧!”
“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没什么好说的呀,万翔,你怎么对我这个态度?”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替你说!”李万翔脸上近乎狞笑,一把扯开周娜的被子,吓得对方一声尖叫,又戛然而止。因为周娜看到李万翔脸色不对,所以不敢太造次。
李万翔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快餐是李万翔让徐林生点的,都是最好的大品牌,不可能有任何食品安全问题。正是周娜在蛋挞和意面里掺入了毒药,这样,谁吃得最多,必然就中毒情况最严重。而周娜自己则浅尝辄止,并且假装胃口不适,把吃进的食物残渣又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把白晓丽送进了精神病院,把方伯阳送进地狱。如果没有我出面,金艳琴会替你做诱饵约出白晓丽吗?如果没有我授意,徐林生会帮你干掉方伯阳吗?周娜啊周娜,你对他们下手,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呢?”李万翔说得有些急,唾沫星子乱飞。
周娜缓过气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万翔,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我为什么要在食物里下毒呢?而且我自己也怀孕了呀!”
“问题就在这里!你怀孕了,你想害死高梓,因为他不是你的孩子!”
“万翔,你认识我这么久了,你觉得我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吗?”
李万翔听闻此言,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重新审视对面这个女人。“不错!我就是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才娶你进门。可现在我知道了,是你!设计绑架了我儿子,逼着我离婚,又把白晓丽逼走,知道自己的小情人不可靠,就借刀杀人!你以为,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肚子里的杂种就可以上位吗?”
周娜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顿时间花容失色,嘴唇哆嗦,“万翔,你不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这孩子是你的骨肉!”
李万翔越听越气,最后居然忍不住放声大笑,仿佛觉得这女人蠢不可言,他拿出一张亲子鉴定书,狠狠地砸在床单上!
任是周娜如何狂妄自大,恃宠而骄,这会也手脚发抖,嗫嚅着嘴唇:“万翔,这一定是有人想破坏我们的关系……”
“周娜,我告诉你,如果你想挽回我们的关系,先把肚里的孩子打掉,然后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以后再不犯错,此事就不再提。如果你再有任何一丝不轨,我的手段,你可能还不清楚!”
说完,李万翔转身离去,如此决绝,让周娜不寒而栗。
五十九、鼓角遥动,帆旗猎猎
林秀娟重新踏进了通力大厦的旋转门。
这一次,她不再迟疑迷离,头眼晕眩。而是一个目光犀利,步履坚定的新女性。
经过十年浑浑噩噩的家庭主妇生涯,离婚后净身出户的半年沉浮,林秀娟已经被命运逼到悬崖峭壁边缘,一次又一次被他人碾压踩在脚下,跌跌撞撞地几度死里逃生,林秀娟终于明白:我命由我不由天!
林秀娟腔子里一股热血沸腾,气势磅礴,却不知前途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跌宕?
——和慕嘉俊能否走到最后?受过太多情感伤害的林秀娟已经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对慕嘉俊更是始终没有一种归属感;
——眼下正着手策划的公司是否能走上正途?面对如此严峻的市场竞争,从未有过经商经历的林秀娟,也不禁有些迷茫困惑;
——还有那些明里暗里的冷箭暗器,答应要把儿子接来的承诺,何时能兑现?
边想边走,林秀娟来到了电梯前。
突然一个人影“哗”地一下站在自己对面,林秀娟感到一阵风吹来,一阵香风,不禁抬头望去,是她!——杨婉瑾!
杨婉瑾今天着力打扮了一番,也许是担心自己气势上输了林秀娟,于是比从前的装扮更加夸张:头发染成夸张的金褐色,一半长一半短,长的一部分头发遮住了半个脸,再看整张脸,鼻梁高耸得如同一把刀,皮肤吹弹可破,原本小小的浅浅的眼窝,不知怎的变得又深又凹,倒有几分欧美人的模样。
从前的杨婉瑾虽然说不上大美女,但是眉清目秀,三十上下,熟女一枚,会打扮,善交际,八面玲珑,口吐莲花,倒也算得上普通人里数一数二的小清新。
可眼下的她,眼线突出,口唇艳红,发型张扬,服饰清奇,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也许在杨婉瑾心里,觉得正是要达到这种效果。
此时的林秀娟早已不是当初的林秀娟,她站定脚步,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对方,似乎在看一出好戏。
杨婉瑾似乎有些憋不住了,“看什么看?你个乡下老女人……”
“杨婉瑾,我警告你,第一,我根本就不感兴趣你的奇装异服,奇形怪状。我正在走路,是你,挡住了我的路,”杨婉瑾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又被林秀娟的气场盖住了,
“第二,我不是乡下人,更不是老女人,这是第一次,我只是警告你,再有第二次,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婉瑾本想趁着林秀娟刚来上班第一天,给她一个下马威,杀杀她的气焰。没想到,林秀娟再也不是过去软弱可欺唯唯诺诺的傻女子,她一身小礼服,真皮坤包,披肩卷发,淡妆。整个人洁净澄澈,望上去如同一片海:看似平静无波,坦然自若,实则深不可测,浩瀚无垠。
正值早上上班高峰期,杨婉瑾看着电梯口聚集了越来越多同事,有的不怀好意等着看两人撕扯,有的早就对杨婉瑾不满,一脸不屑,有的则纯粹就是为了看热闹,说不定幕后还有爆炸新闻……
如果是过去,杨婉瑾还没那么多顾忌,可现在,打狗还得看主人,毕竟她还有个慕嘉俊在后面虎视眈眈。再加上林秀娟不卑不亢,让自己无从下手。
想到这,杨婉瑾嘴角一撇,表面满不在乎,实则不想露馅,调转身子,背对着林秀娟,似乎在等电梯,林秀娟也不以为意,也就站在杨婉瑾后面等电梯。
周围的人见没有花头,也就各怀心事地尾随在一起等电梯。
“叮”一声响,电梯门开了,杨婉瑾故意闪在一边,好像就等着林秀娟进入电梯之后,再跟进去。
林秀娟倒不含糊,昂首挺胸走进轿厢,立在电梯左手角落处,杨婉瑾见了,忙不迭地紧随其后,紧紧挨在林秀娟身边。
林秀娟微微一笑,看似不经意地跟别人打招呼,“璐璐,早!”
被林秀娟叫“璐璐”的正是齐璐,她一眼看到林秀娟,和紧挨着她站立的杨婉瑾,马上明白过来,一口答应着:“早啊!秀娟姐!”
边说着,边走过来,站在林秀娟身侧,正好与杨婉瑾形成三角形。
杨婉瑾似乎心不在焉,眼睛直视着前方,看着电梯上方显示屏不停闪烁变化数字。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呀!这是谁干的?”电梯里挤得满满登登,十来个人,齐刷刷把眼光投向声音的发源地:杨婉瑾!
只见她用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夹住裙子下摆,一脸惶恐不安。一道不深不浅,却特别刺眼可怕的裂缝在裙子的侧边显露出来,而且是靠近林秀娟的右手!
大家都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见杨婉瑾继续尖叫:“大家看看!我今天刚刚换上的新裙子,怎么坐个电梯,就被人撕开这么大的裂缝?!”
事发突然,电梯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倒是齐璐人小鬼大,“Lisa,你倒说说清楚,怎么一定是坐电梯被人撕破的呢?说不定之前就已经破了……”
一句话未说完,就被杨婉瑾打断了,“笑话!我是什么人,会穿着破裙子出门?我刚刚还在一楼电梯口自拍了一张全身照,你们看看,裙子是不是全新的?!”
话说到此,不少好事之徒都竖起耳朵,露出关切之意,唯恐天下不乱,希望这戏越唱越好听。
“大家评评理,我这条裙子可是值五千块啊,我姐姐前几天从法国带过来的最新款,今天早上刚穿上。谁这么黑心啊?见不得别人好!贱人!”
齐璐越听越气,“什么意思啊米?你在这里指桑骂槐,说谁呢?”
“我说谁,谁自己心里有数!”
杨婉瑾边说,边把自己裙子的裂缝拍照,发到公司的工作群里,直接@几个老总,说要让他们评评理,还自己一个公道!
“你们看看,这么整齐的缝,肯定是刀割破的,”眼看着电梯门开了,已经到了杨婉瑾办公室的12楼,她兀自骂骂咧咧叫嚣不停,“等着瞧!我一定要找出是谁干的,跟她没完!”
“Lisa,你想查出是谁干的,让物业调出电梯监控不就行了吗?”
“哼,林秀娟,你放心,这电梯的监控坏了!”
“咦?你怎么知道电梯监控坏了?”
“对啊,”齐璐似乎也疑惑了,“我们都不知道这部电梯的监控镜头坏了,你怎么会知道呢?”
说话间,杨婉瑾走出了电梯,边走边回头示威似的朝着林秀娟说:“昨天物业就开始检修摄像头,你没上班当然不知道咯!”
“至于你,”她又看着齐璐,“你算老几?凭什么你要知道?”
林秀娟微微笑起来,“好,没事,清者自清。你去查个清楚,还大家一个真相。”
林秀娟心里明镜似的,杨婉瑾这是唱的哪一出,不过,她早已不惧怕这种雕虫小技。她望着齐璐轻轻一笑,对方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果然,到了中午时分,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几层楼的八婆都在背后,利用各种通讯手段,把这个新闻传播开来,传闻的版本也不断升级:
最早,大家是这么说的:“听说了吗?策划部杨婉瑾的一条裙子被人撕破了!五千块啊!”
传着传着,就升级了:“侬晓得伐?杨婉瑾在电梯里厢碰到只歹徒,伊一条新买的LV半裙哦,5000块阿里,被宁用刀子划破了!”
再后来,就越发变味了:“听说了吧?杨婉瑾是慕总的正牌女友,林秀娟来了之后,插足把老板抢过来了。伊还不满足哦,早浪厢(早晨)在电梯里用把刀片把杨婉瑾的裙子划得稀烂。杨婉瑾真是,作孽啊!”
林秀娟正在办公室里忙得不可开交,齐璐匆匆闯进来,“秀娟姐,你听说了吗?外面都在传说是你抢了杨婉瑾的男朋友,还要跟她争风吃醋,所以把她裙子用刀片划破……”
林秀娟忍不住“扑哧”笑了,边笑边说,“我把她的男朋友抢了?有没有搞错?我三十几岁,她二十几岁,她男朋友是什么眼光,能被我抢过来?再说我又是什么眼光,看的中她男朋友?”
“他们说,是慕总!”
“哦!”林秀娟心里早就明白,只是没想到,如今的杨婉瑾像只疯狗,居然出此下策。她利用了普通人喜欢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不乱的猎奇心理,把这个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
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几乎不再关注究竟是不是林秀娟割破了杨婉瑾的裙子,而是对林秀娟小三插足,抢走杨婉瑾男朋友一事更感兴趣。
“秀娟姐,如果我们再不开口为自己辩护,任凭谣言四起,你就算再清白,也百口莫辩。”
林秀娟微笑起来,慢慢踱着步子走到窗前,眼睛直视远方,“别急,好事多磨,只有最具耐心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齐璐看着夏日一缕阳光投过玻璃幕墙,隐隐浮现出林秀娟的笑靥,心里似乎也吃了一粒定心丸,焦灼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六十、大结局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林秀娟感到前所未有的激情与斗志,她意识到自己祖辈基因里的那种潜质,仿佛混沌于泥沙中的黄金,几经波折翻滚成云覆手为雨,终于显出生命本初的端倪——灿烂得让人炫目。
秀娟记得外祖父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生意人,祖父是村里鼎鼎有名的地主,父亲唯一的嗜好就是:赌!母亲更不必说了,天天小吵不断,大吵三六九,动不动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为的就是老公没本事,家里穷,没时间让她出去购物娱乐搓麻将!
秀娟一直对自己的原生家庭深恶痛绝,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面临人生绝境,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不服输,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那种“愿赌服输”豁得出的气质,如同不死精灵,在盒子里跃跃欲试,随时准备飞出来,大闹人间。
林秀娟叫来齐璐,安排一番。
第二天,正好是公司高层的例会。杨婉瑾在各个部门的一把手舌战正酣的档口,推开会议室,开始声泪俱下的声讨。
主题内容无非就是自己如何是个小白,对林秀娟掏心掏肺重情重义,介绍她认识自己的男朋友,带她一起出去购物,帮她完成工作任务云云。结果这个人居然把自己的男朋友挖墙脚了!
这个且不说,林秀娟还一直担心杨婉瑾的男友反悔,处处针对自己,设计陷阱让她杨婉瑾跳下去,结果没达到目的,昨天林秀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自己撕破脸,在电梯里拿刀片把她的新裙子划了一个大口子。
“各位,如果不是我躲闪的快,林秀娟就有可能把我的脸划破!你们看看,”杨婉瑾头发披散,眼角带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把自己的裙子装在一个透明马甲袋里,一一展示给大家看。惹得不少人啧啧感叹,轻轻摇头叹息,大有没想到林秀娟是这种人的意外之感。
“你们只看到她表面温婉可人,甜美善良,人畜无害。那都是假的!”这句话,杨婉瑾几乎是嘶喊出来,也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好巧不巧,慕嘉俊和朱总都不在公司,其他人则各怀心事,有的人跟林秀娟本来就不熟,记忆中倒是记得杨婉瑾素日里活泼开朗,洋气大方,青春靓丽的样子,也算是公司一道风景线。没想到居然被一个从未谋面的中年妇女迫害,落到如此地步;有的人则是听说林秀娟是慕总破格提用,私下里早就揣测过林秀娟是否名不副实,也有点心有戚戚;还有人早就觊觎慕氏集团的财产,巴不得天下大乱。
于是,几十个人任由杨婉瑾把这出戏唱下去。
杨婉瑾是个人精,眼一扫就觉得今天唱这出戏值了!她也继续加油,倒也不敢说的太过于与事实不符,只能含糊其辞,情感宣泄。
正在大家等着看一场好戏时,门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