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人照料。山珍海味，孕妇必补，一样不少；甚至当周娜提出要去公司上班时，李万翔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最后还是不得不答应。

周娜做的是财务总监。公司现金流量极大，有一位财务总监和两位财务人员，周娜硬要挤进来，原来的财务总监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最看不得周娜这种作威作福的老板太太，几个回合下来，落下败风，不得不辞职，周娜正好乐得没人在她面前指手划脚。

会计是个上海本地老头子，一个月来不了一次。来了也是点头哈腰，听从周娜的指挥，可出纳就有点棘手了，高梓公司的出纳一直都是白晓丽兼任。

白晓丽这个人比较特殊，既是公司元老，又是李万翔的贴身秘书，还掌握着公司现金流动。关键是她谁的话都不听，除了李万翔。对她周娜呢，说不出来的一种态度，若即若离。面子上很客气谦逊，点头微笑，毕恭毕敬。可是真正遇到事情，白晓丽是寸土不让，甚至出言不逊。

因为周娜本来就不是学这个专业出身，对财务这一块就是似懂非懂。再加上各行业由各行业的特点，她初来乍到，什么都是一知半解，有时候难免要问一些低级问题。白晓丽就会似笑非笑地怼她：“周总，这个情况你不了解，最好不要插手过问。”

几次交锋，周娜都被白晓丽刺得心绪难宁愤懑不平。周娜多聪明的人，她敏感地意识到白晓丽对她，绝对不是业务不熟那么简单。

周娜存了个心眼，经常抽冷空去公司转转，或者趁着万翔不在，跑到他办公室里随手翻翻。虽然没找到什么关键证据，但是周娜对于白晓丽和李万翔也摸得八九不离十。

这天，万翔出差了，周娜又打开他办公室，一推门，正看见白晓丽蹲在李万翔的办公桌旁，手忙脚乱地收拾什么。周娜不由怒从中来，轻手轻脚地走到白晓丽身后，想看看她究竟在干吗？

不看不知道，一看火冒三丈。原来，白晓丽正在把李万翔扔在垃圾桶里的所有碎纸片、手写的草稿、甚至一个破纸片都拿出来，仔细地摊开，地上已经鼓鼓地堆满了一摞。办公桌的抽屉也参差不齐地拉开，里面还露出几张照片，周娜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一把拉开白晓丽，嘴里大声呵斥：“你干嘛？怎么能随便动万翔的东西？”

白晓丽猝不及防，屁股朝后坐在地上，倒也不慌不忙，定眼看着周娜，直愣愣的神色，似乎面前这个女人是个怪物。

她越是这么淡定，周娜越生气，忍不住用一双蕾丝黑高跟鞋的尖头使劲踢白晓丽的大腿，“我问你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

白晓丽一只手撑地，慢慢站起来，顺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用种说不出的眼神看着对面这个外表娇俏可人，神情却是狰狞可怖的女人。

白晓丽开口说话了：“周总，你怀孕了，发脾气对胎儿不好……”

话没说完，就被周娜抢白，“你知道我怀孕了，所以就来勾搭我老公对吧？”

“周娜，你说话客气点，”

“我对你够客气了！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是这样的，李总让我来找一个销售文案草稿。他记不清放在哪里了，有可能随手扔在废纸篓里，所以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四处找找看。”

周娜听了，仍然气愤难消，“你进万翔办公室，为什么不请示我？你找废纸就行了，为什么要开他的抽屉？”

“周总，我明确告诉您，第一，公司章程没有哪一条哪一点指出，员工进老板办公室需要经过您的同意。第二，今天上午9：28我接到李总电话，他告诉我可以在他办公桌的任何区域翻找手稿。电话有录音，您可以查。”

“哼！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我说要请示我就得请示我，我说你不能进万翔办公室就不能进！”

听了这话，白晓丽倒失声笑起来，“我是人，当然不是什么东西。公司开业第一天，我就来了，一直到今天。公司十五年来进出的每一笔流水现金，每一个员工，每一笔业务，我都能背下来。李总要查找任何资料都会直接问我，李总办公室每个角落摆放了什么材料，我都能画出来。您凭什么不让我进办公室？有没有资格，恐怕不是您说了算！”

周娜这回真的被点燃了，练习舞蹈的手臂虽然瘦削，却充满张力，尤其是在这种极度愤怒的情形下，她抡圆了右手，狠狠地抽了白晓丽一个耳光。

白晓丽左手捂住脸颊，往后退了一步，她不服气地冷笑着：“你是孕妇，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她大步往前，盯着周娜那张秀美的脸：“谁也不要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太嚣张的人，会有报应的。”

周娜真的觉得有点头晕了，毕竟还在头三个月，虽然凶悍，但是身体有些吃不消，有一瞬间脑子都短路了。

白晓丽说完，完全把周娜当作空气，无视她的表情和反应，昂着头，踩着高跟鞋，身体随着职业裙一扭一摆，大踏步走出办公室。

周娜可真是气得够呛，简直要一点即燃，她怎么憋得下这口气？想到这，她一转身，追出去。

一拉开门，周娜就看见，办公室早就像开了锅的沸水，大家都在三五成群讨论得热火朝天，眼睛朝着她这个方向扫描，嘴角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还有不少人都围在白晓丽身旁，正在激烈地说些什么，一看到周娜出来，都噎回去了，笑容也像是冰霜冻结，看上去滑稽极了。

白晓丽正在打电话，听上去应该是给李万翔打：“我没办法帮您找文案草稿，因为周总监说不经过她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您的办公室……”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巨响，大家吃惊地回头一看，原来周娜把卫华桌上所有的文件都摔了个底朝天，又冲过来把白晓丽手上的电话机一把扯断电话线，话筒和话机扔出去老远，差点砸伤人，好几个人心慌慌地暗想，幸好自己躲得快，要不还不是被她砸个头破血流。

周娜用手指着白晓丽的额头，“你给我滚出去，马上！”

“这个公司滚不滚不是你说了算，不过我今天不会跟你一般见识。”说着，白晓丽

拎起自己的大包，站起来，“小金，卫华，你们帮我作证，今天不是我无故旷工。”

金艳琴和卫华早就在一旁吓得不吭声，只是轻轻点点头，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只是碍于李万翔的面子，也不好公开得罪周娜。

白晓丽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大家也都纷纷做鸟兽散。周娜这才怒气刚消地回到

自己的座位上，她发现自己虽然是李万翔的老婆，但距离掌握整个公司大权还差很多很

多。这事不能就这么的，我要让他们都尝尝苦头，知道我的厉害！周娜咬紧牙关恨恨地

说。

白晓丽走出大楼，第一次发现阳光如此美妙，她有好多年都没这么早下班了。她看

着午后的街道，人来人往，抬头看看天空，如梦如幻。白晓丽陡然升起了一种浑身轻松

的感觉，是啊，这样挺好，像从前那么负重前行，活得太累了！

白晓丽径直回到家里，所谓家，就是自己前两年买的一套小房子。她一个人独居惯

了，小小的房间精致温馨，一个人常常坐在窗边，喝点咖啡，吃着手工糕点，确实适意。

她正在厨房忙碌着，做点简餐，突然手机微信响了，说明有人给她发消息。白晓丽

急忙揩揩手，拿起手机，滑动屏幕，一行字映入眼帘：明天早上九点你到办公室，我有事找。李万翔

白晓丽居然有了一种格外的期盼，有什么事呢？会不会是让她给周娜道歉？还是让她和周娜讲和？总不至于让自己走人吧？

不会的，他不会的，十五年了，我是怎么样的人他不清楚吗？就算我要走，他也不会同意啊！我为公司牺牲了自已，付出了多少青春。别人不知道，他应该知道啊！再说，我能走吗？我走了，公司不就乱套了吗？

“不，不，白晓丽，你别瞎想了，白晓丽拼命说服自己。万翔对我即便没有爱情，也会有亲情。他一定不会放我走的。”

白晓丽还是忘了想一点，以后她跟周娜如何相处。她习惯了从前林秀娟的风格：永远淡泊素雅，不会争名夺利，给予所有人最宽厚的信任。她白晓丽虽然默默地爱着李万翔，却秉持最传统的婚恋观：只远观不亵玩，不能破坏别人的家庭。她一直尊重李万翔的家人，所以她特别憎恶周娜一类人，觉得她就是鸠占鹊巢，破坏家庭。

周娜这时候已经躺在李万翔办公室套间的沙发床上，余怒未消，但是万翔的表态让她的心情好转多了。她刚刚把白晓丽的恶劣行为大加渲染，添油加醋地发了几百字给李万翔，并告诉他：她白晓丽一天在公司，自己就要带着腹中的孩子跟李万翔离婚！

李万翔半个小时内接到两个女人的来电和短信，哭笑不得，他只好息事宁人地安抚周娜：“我明天就回公司，马上开掉白晓丽。”至于白晓丽，他心里有数，自己肯定能搞定她。

焦头烂额之际，李万翔不禁想起了从前：那些平静如水，温暖如春，于无声处静静滑动，悄然无息倏忽而至去时无声的日子，让人身处其中时没有任何感觉，如同空气，一旦抽身离去，人便会无法呼吸，痛苦无人分享，只能默默承担。“只是，从前再也回不来了！”李万翔想起来，只能咧开嘴角苦笑。

李万翔不愿提到林秀娟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会揭开他内心最深处的一块伤疤，提醒他，自己是个可鄙无耻令人憎恶的人，你对一个为自己付出一切的柔弱女人捅刀子，对待外人你反而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这就是你—李万翔！世人眼中成功人士，却是这么一个抛妻弃子坏事做尽的小人！

李万翔连连摆头，告诉自己再也不要想起这个女人。林秀娟越是高尚无私，就越发衬托自己的卑劣无耻。

三十五、我心安处是故乡

不知不觉，林秀娟已经离婚三个月。如今的她已经是重新活过之人，过尽千帆皆不是。起初，她觉得悲哀，自己百无一用，一事无成，一名不文；后来她觉得痛苦，无论怎么求变，她都离梦想很远，与想像中的美好擦肩而过；再后来，她变得坦然，放下心中之物，方能如梦初醒。

林秀娟开始了自己重生之旅：素食、运动、断舍离、写作、投简历、面试，永远安之若素，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宛如水边百合，又如空谷幽兰。她开始阅读，执笔写作，渐渐地她有了一种安定感，仿佛离家很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三个月下来，林秀娟瘦了将近十五斤，完全变了个人。

这天，林秀娟正挤在一堆求职者的人群中，投简历，跟招聘单位侃侃而谈，希望能有一个单位，哪怕只是一家小小的公司收留自己。

可是他们问得最多的就是林秀娟的年龄，还有为什么出来求职，言下之意，你这个年龄，比那些应届毕业生有什么优势呢？我们凭什么要录用你呢？

一次次的失败，早已击溃了林秀娟所谓的自尊心，她低下头，弯下腰，在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人事小姑娘面前点头哈腰。

当她刚从一家招聘单位的求职桌前走开，突然手机响了。

林秀娟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再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对方早就挂断了电话，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林秀娟有些失落，说不定是哪家公司通知自己去面试。

后面她就一直把手机牢牢抓在手里，担心又错过了电话，可那个号码始终也没响过。

眼看着一天又要过去，工作的事仍然没个着落。林秀娟鼓起勇气，翻到刚刚那个座机号码，回拨过去。

电话通了，响了好久也没人接。林秀娟正想挂断，突然对方接通了电话。是个好听的男声：

“哪位？”

“您好！请问刚刚是您给我打电话吗？”

“呵呵，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位，怎么给你打电话呢？”

“嗯，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秀娟，手机号是*。下午两点半这个电话曾经打过我的手机，您还有印象吗？”

“哦～～”

林秀娟听到对方长长的“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不禁有些着急，不知道对方壶里卖什么药，又约莫等了一会，才听见男声说：“林秀娟，我可找到你了！”

林秀娟一听吓了一跳，什么意思？找到我？难不成我有什么网上贷款，还是不良记录？

正在乱想，对方开口了：“你好，林小姐。我是通力策划公司，我姓慕……”见林秀娟没有太大反应，对方继续说下去：“我听说你拒绝来我们公司就职，我想亲自打电话问问原因，为什么不愿意来我们公司工作呢？”

“通力策划？拒绝就职？原因？”林秀娟真是一头雾水，只说了一句：“您好，慕先生。我不太明白您说的意思，我从没接到过贵公司的offer，也没有人问过我是否要来上班。”

姓慕的似乎愣住了，很快就爽朗地一笑：“那么你的意思是，愿意来我们公司高就咯？”

林秀娟也哑然失笑，“慕先生，您还没有告诉我，具体是什么职位？”

“哦哦～”慕先生更开心了，从电话里就听得出对方爽朗的笑声，“好的，那就明早九点，到公司找人事部盛经理，她会安排的。”

直到放下电话，林秀娟还没反应过来，这就算是求职成功了？还是通力策划公司？业内排行第一？林秀娟喜极而泣。

春天来了，也终于带来了林秀娟自己的春天。

林秀娟第二天如期赴约，毕竟是春天了。她理了齐耳短发，内扣进去，黑缎子一样光滑的头发，柔润如水的白皙皮肤，面色红润，腰身曲线优美，身材不胖不瘦，眼睛如夜空寒星。

林秀娟望着镜中的自己，三个月，仿佛脱胎换骨。

她终于又一次迈进通力策划公司的大楼。盛经理在办公室里接待了自己，林秀娟很快感觉到对方的态度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好，但又明明让人如鲠在喉，处处不痛快。

林秀娟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却发现盛经理视而不见，只是低头不停地翻阅她的简历，口中嘟囔着：“林小姐，说实话，就凭你这样的背景，能加入到我们这样的公司，真是做梦也要笑死了吧！”

说完，抬头看着林秀娟，一副挑衅的样子。

林秀娟微微一笑：“谢谢盛经理和各位给我这次机会，加入贵公司。的确，能到通力就职，我感到很自豪，也请你们相信，我林秀娟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盛经理挥挥手，听都不愿听，好像说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她突然又开口说：

“林秀娟？这个名字太土了，换个洋气的名字吧！否则说出去，人家要笑掉牙！”

林秀娟正在想如何答复，只听后面有个尖利高亢的声音响起：“哎呦，人土，还怪名字土！”

林秀娟和盛经理回头一看，原来门口站着Lisa。照例是一身闪瞎眼的金光璀璨，人所过之处，尽是浓香扑鼻，三日不绝。

林秀娟站起来，不卑不亢地，冲着Lisa点头微笑。

Lisa却视而不见，袅袅婷婷，腰肢婀娜地径直走到盛经理桌前，一屁股坐在刚刚林秀娟的座位上，一边扭着转椅，一边轻抚着手上的钻石手链，低着头，说：“盛姐，人家可是慕总钦点的高人，你我怎么能随便指挥人家改名呢？”

钦点两个字在林秀娟耳中听来，特别刺耳，她不由得怔住了。

林秀娟有点明白其中玄妙之机，似乎自己到通力策划公司的事情，背后有不同意见。难怪今天一早来，盛经理和Lisa一副爱理不搭阴阳怪气，又不敢得罪的样子，秀娟心里有些打鼓。

她想起一句话：人这一生，眼睛一睁，眼睛一闭，一天就过去了。容不得虚度，也容不得纵欲。可面临抉择，俗世凡人如何选择呢？恐怕能做的就是坚守初心，方得始终。林秀娟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恍如隔世，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她想，自己该保持初心吗？

三十六、月光如水，月下谁来

林秀娟站在一旁，大概听明白了其中道道：

原来，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是公司慕总，上次笔试他看了林秀娟的作品，认为林秀娟很胜任这个职位，早在两个月以前就让盛经理通知林秀娟来上班。可是，盛经理和Lisa一合计，出于各种心态，她们决定不录用林秀娟。

于是，她们用各种借口阻碍林秀娟进公司。不是说联系不上她，就是说她不愿意来公司上班，最后就回复慕总说，林秀娟已经到别的公司上班了。本来以为这样拖久了，慕总就忘了这事，林秀娟找到另一份工作，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偏偏姓慕的是个死磕到底的人，他不听到林秀娟亲口拒绝决不罢休。就在昨天，他自己调取了林秀娟的简历，直接给她打电话，这才真相大白。

林秀娟站在房间里，一身冷汗，还没来上班，宫斗剧就已经开始。早知如此，这样的公司不来也罢，正硬着头皮张开口，一个人影闪进来：“你好！”

三个女人齐齐望着门口，来者正是慕总！

一身休闲打扮，身高至少一米八五以上，高大魁梧的身材，配上俊美硬朗的五官，面带微笑，却又让人敬而远之。

林秀娟看着这两个女人的目光，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我叫慕嘉俊，欢迎你，林秀娟！”说着，伸出右手要跟林秀娟握手。

“欢迎？我？”林秀娟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迟疑了好半天，才递过右手，蜻蜓点水般跟对方握了个手。

林秀娟眼角余光看到旁边两个女人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不由得讪讪地说了句：“谢谢！”正想着如何拒绝这份工作，又听见慕嘉俊说话了：

“我觉得林秀娟这个名字很好听，英语名就叫Sue吧！你觉得呢？”

林秀娟抬头，一眼看到一双充满笑意和温暖的眼睛，正对着自己询问，她下意识地点点头，慕嘉俊继续：“那就这么定了！秀娟你在策划部上班，你们部门是Lisa分管。哦，Lisa也来了？”

慕嘉俊好像刚刚才看到Lisa，点头示意了一下，马上就安排下一步工作，丝毫不理睬Lisa满脸媚态，身姿妖娆地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说完，慕嘉俊转身欲走。不到一秒，又返回来，冲着林秀娟说：“走！我带你去公司各部门转转，打个招呼，盛清媛和Lisa，你们俩帮她把办公桌椅安排好。”说完，不管三个女人各是什么反应，挥手示意林秀娟跟上。

林秀娟心里像是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事到如今，只有跟在慕总后面。秀娟的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白衬衫配上高腰阔腿裤，人淡如菊，清雅幽香。她慢慢地走着，走到一个拐角，她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跟慕嘉俊说：“慕总！”

“嗯？！”

慕嘉俊回头，还是笑容满面，仿佛期待着什么。

林秀娟穿上高跟鞋，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慕嘉俊差不多比自己高了二十公分。两个人相距不到十公分，对方又是这样一张笑脸，林秀娟都有些害羞了，连忙后退一步，低下头说：

“慕总，我考虑了一下，我确实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我想……”

“你还没有来上班呢，怎么知道适不适应？正好有两个月的试用期，两个月以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去留问题。好吗？”

林秀娟正低头思索想着如何拒绝对方，没想到慕嘉俊走近两步，自己的额头都快贴近对方的胸脯了，一股好闻的古龙香水，轻盈地缭绕在秀娟四周。

林秀娟大惊失色，还想后退一步，没想到后面是墙壁，动也动不了，只得赶紧点头，拼命想逃离。

大概看出林秀娟的窘态，慕嘉俊笑了：“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合适，可以去楼里其他任何一家公司，这幢楼是我名下的产业，楼里的公司都属于慕氏集团。你自己定。”

还没等林秀娟抬起头，慕嘉俊已经走出去两步，看见林秀娟还没跟上来，他又回头戏谑地笑说：“嗨！虽然你低头的样子很好看，可不能一直低头啊！”

看见林秀娟面带红晕地紧跑两步跟上来，慕嘉俊笑得更甜了，他压低声音对跟前的林秀娟说：“你知不知道，你不笑的时候很像一个人……”说着，他卖关子一样停下来，看着林秀娟。

林秀娟忍不住问：“谁？”

“俞飞鸿！”

林秀娟简直有些气急了，这不明摆着揶揄自己吗？拿自己开涮呢！“慕总！请注意您的身份！请不要和女下属开这样的玩笑，再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像个女明星。”

“说你像女明星，是说你漂亮。你不喜欢吗？”

“不，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像谁都不重要。我希望做我自己！”

林秀娟一脸严肃，看着对方有些愕然的表情，心想这次姓慕的肯定会生气，正好炒了自己。

没想到，慕嘉俊反倒笑了，眼睛更亮了：“没想到，你人看着挺柔弱，骨子里倒是个大女人。好，下次不说了！”

慕嘉俊这么豁达，倒让林秀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不由得也微微笑起来。她抬头看向慕嘉俊，两个人在阳光斜射的玻璃幕墙边，相视而笑。仿佛认识很久相互熟稔的故人，相逢于如水的月夜，寒星点点，树影婆娑，却隔不断月光如银，夜色阑珊。

林秀娟开启了新生活，无论好坏，生活毕竟翻章了。

可邹辉没那么容易就翻开新生活。那一次，他轻易打开了通往电梯间的门锁，一个人走到电梯间的门口。

依然是空洞的黑暗的大口，像是一尊魔兽，潜伏在那里，准备随时吞噬过路者。

邹辉计算了一下，从楼道门这里走到电梯口大概八秒钟，从房间里走到门口大概三秒钟。也就是说，当时的李小芳即便发现吴德仁走出房子，去电梯间的门口，也是有足够的时间追出来喊住吴德仁。

邹辉看到电梯间门口已经拉起一条黄色警戒线，这应该是前天发生命案之后，高梓公司特意加上的。

电梯间附近已经没有任何痕迹，邹辉只能凭推测加想像，当天应该是吴德仁自己走到电梯间附近转悠。走道里光线幽暗，当天又是早晨八点，阳光还没有，加之停电停水。楼道里可见度不高，吴德仁失足掉下的可能性的确很大，所以朱甘强的结论也不无道理。

问题就在于这凡事就怕仔细琢磨，邹辉就是这种人。他冷静一想，问题就来了：公司明明没有安装电梯轿厢，那么吴德仁要去看电梯间时，为什么没人阻止？当时门是否锁上？如果已经锁上，吴德仁是怎么打开的？或者门没有锁上？又或者，吴德仁走到电梯间，完全是有人引导？

吴德仁看房的日子究竟是谁定的？如果是他自己，公司明明知道当天停电停水，存在安全隐患，又为什么会同意吴德仁来看房？为什么不劝止？如果是公司推荐吴德仁这天来看房，是谁？为什么选在这一天？同时也不提醒吴德仁注意安全？

最最关键的是，吴德仁要看的这套房是谁推荐给他？吴德仁完全没有购房能力，怎么有底气来看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房子？

邹辉看到电梯通道口有个身影闪过，心里一惊，连忙回头看，同时做好应对准备。却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小董，他看见邹辉久不出来，心里着急，克服恐惧，一层层爬上来。

“哥，你可把我吓着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董，我正好问你。这个通往电梯门的锁是一直锁上的吗？”

“哪里哦，以前一直都是开着的，就是出了这事，才赶紧装锁锁上的。咦？哥你怎么进来了？我们快走，一会监控发现了就麻烦了！”

邹辉抬头看着头顶右上角，果然有个不起眼的针孔大小的摄像头。“这摄像头一直都有的吧？”

“是啊！每天都开着，也没人来，这不是浪费嘛！”小董没好气地说。

这说明吴德仁摔下的视频应该也有啊！怎么从来没听李万翔他们说起？邹辉不禁心中又升起疑团。

邹辉被小董好说歹说地带下楼，心里更加有信心，这个案子肯定有问题。下一步要找个关键人。

邹辉把目标定向李雯芳（公司的人都亲热地叫她小芳），毕竟是她当天带着吴德仁看房。

可没等他找机会见到李雯芳，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白晓丽给他打来了电话。

三十七、一转身，已是人生海海

白晓丽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第二天一大早，八点钟，白晓丽已经准时坐在办公桌前。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迎着初升的太阳，摆弄着各种文件、材料、浇浇花、擦擦桌子，帮万翔把水烧好，办公室收拾整齐。耳旁听着同事们陆陆续续踢踢踏踏上班的声音，伴随着各种砰砰蓬蓬的敲击声，仿佛一曲洪亮的清晨交响曲。而最高音则是万翔走进办公室以后，——她眼中的男神。

万翔永远那么衣着得体，彬彬有礼，温柔节制，考虑周到。白晓丽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心跳加快，竖起耳朵等待着电话内线响起，那就是万翔在呼唤她。她就会被火灼一样跳起来，对着走廊尽头的玻璃左右照照，衣角整整，眼睛嘴唇的妆容是不是够好，足足看好一分钟才能款款走进万翔的办公室。

可惜的是，对于白晓丽背后的苦心，万翔从来都视若罔闻，他连头都不会抬一下。只是低着头，不是看文件就是在电脑上查找资料，同时给白晓丽下命令：“去通知销售部，下午一点到达B地块，现场讨论销售方案。”，或者是“告诉财务部，今晚五点半我们董事会一起开个会。”

白晓丽不在乎万翔的态度，她知道他心里有她，正是因为把自己不当外人，万翔才会觉得跟自己不用讲客套，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深入主题。所以，白晓丽对于这种安排都是特别享受，她感觉到一种归属感，一种生命里的深深依赖感。万翔不可能没有她！——白晓丽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这天早上，白晓丽依然充满信心地、快乐满满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的座位正在窗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玻璃轻轻投射在白晓丽身后，春天终于来了。

白晓丽有些期待，期待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沉浸在一种全身心地献出自我的圣洁光环之中，迎来一种别样意义的静默。仿佛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丘里，觉得自己终于找到属于心灵的净土，却忘了，身体的一个重要部位还露在外面。

时针指向九点，奇怪了！往常这个时候，万翔应该早就到了，白晓丽有点心神不宁起来，她站起来，给自己茶杯里加点水，因为走神，差点把水溢到杯子外面。

刚刚抿了一口水，就听见电话铃声响起，白晓丽急得都呛了一口水，她连忙提起话筒，耳旁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晓丽，麻烦你到李总办公室来一趟。”

白晓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呆呆地回了一句：“哦。”放下话筒，这才反应过来，是周娜的声音。

她不禁手心发汗，微微颤抖，犹豫了半分钟，也没心思照镜子，径直就进到李万翔办公室。

推开门，白晓丽发现自己原来进了一个鸿门宴，李万翔坐在老板椅上，低着头在写什么。周娜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面带春色，眼角含情，看着李万翔。

看见白晓丽走进来，周娜像变了个人似的，连忙招呼：“晓丽，快来坐下！”一边含笑嗔怪：“万翔真是的，怎么人家进办公室了，也不打个招呼。”

李万翔听到这话，才极不情愿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白晓丽，面无表情地说：“坐！”

白晓丽已经走进办公室，想退回也来不及了，只有硬着头皮往前两步，坐在办公桌前的另一张转椅上。

她一坐下，就闻到周娜身上那股海洋之星香水味，深邃遥远清香醉人，她忽然有个念头：也许，如果，我是个男人，也会选择周娜。

正在走神，就听得李万翔开口了：“小白，你来公司多少年了？”

“李总，我来了十年。昨天的事，我真的……”

“昨天的事不用提了，我是个朝前看的人。我刚看到了，你现在跟公司签订了无固定期限的合同，”

白晓丽忽然有种不祥的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