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暮澈回眸，却发现笑暮凉还在看着李母走远的方向，看得出了神，半点没有回过来的意思。

“世事无常。”

笑暮澈斟酌半晌，也只能说出这四个字。上次笑雨天遇害的消息传回，他也曾如此，但偌大的阎门，路总是还要走下去的。

这两次的人生，笑暮凉别无他求，只希望至亲之人都安康，仅此而已。

笑暮凉终于收回目光，转身瞬间，将泪水收了回去，她重新做回位置，闭眼又睁，依旧是那个冷漠的笑暮凉。

“二哥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来信，不过估摸着，应该还要有一段时间。”

二人短暂的对话之后，大堂之中又陷入了沉默，笑暮凉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看到李母，似乎就像是看到了当时坠入神亡的自己一般，绝望又无奈。

笑暮澈似乎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他起身朝笑暮凉走来，道：“正好今日阎门无事，出去走走吧。”

笑暮凉没拒绝，起身跟着笑暮澈一同出了阎门。阎门之外再走一段路，就是雁城比较热闹的集市，每日人都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今日也不例外，虽然兄妹二人相貌是打眼了些，但来往的行人都在各个小贩的摊前来往，根本顾不得这么多。再说见了腰间那赤炎牡丹血玉，也没人敢上来招惹。

笑暮澈瞥见前面有卖糖炒栗子的，便上前买了一份，拿在自己手中，一个个剥起来。

“大哥，给我吧。”

笑暮凉拿过他手中的糖炒栗子，自己剥起了壳。

笑暮澈愣神之后失笑道：“凉儿当真是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大哥剥栗子壳了。”他的笑有些落寞，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

笑暮凉伸手将自己手中剥好的栗子递出，笑靥如花。

“怎会不要，只是现在大哥要忙阎门的事，栗子壳就换我来剥吧。”

笑暮澈看了她半晌，最后才将笑暮凉手中那还热乎的栗子接过，眸中浮现一抹水气。

“好，以后便是有劳凉儿了。”

笑暮凉始终觉得，不管经历过多少事，阎门始终还是阎门，大哥也还是大哥。

二人一路向前，没有目标，只是见了什么笑暮凉喜欢的玩意儿笑暮澈都要买一份。笑暮凉看着自己手上了泥人和草编蝴蝶一类的东西，哭笑不得，但心里依旧是暖洋洋的。

这也没多久，笑暮凉又想起了先前那只黑羽箭，便问身边的笑暮澈。

“大哥，你可见过黑色箭羽的箭？”

笑暮澈皱皱眉头，摇头道：“黑色箭羽？这箭羽向来都是白色，这黑色箭羽少见，应该是一种标志吧。”

笑暮澈沉思半晌，后道：“黑羽箭，若是在这雁城之中倒也好查，回去之后我便安排人去查。”

笑暮澈也不问笑暮凉原因，他也知道她多半不想让自己知道，所以便不再纠缠在这个话题。

走了一段之后，原本热闹的街道就像是沸水一般声响浩荡起来，放眼望去，前面许多人聚集成一堆，甚是热闹。

“过去看看吧。”不知今日笑暮澈哪里来的兴致，竟是将笑暮凉扯住就挤进了那人群之中，推推囔囔几转之后，两人终于被推到了这人群的最里端。

晕头转向的笑暮凉缓神之后才是看清楚这里面的景象。

人贩卖奴，这是在街道之上最常见的景象，这些人贩一般都自称商人，把从他国买来的女子带入国内贩卖，这种交易方式极其简单，只要能够出得起商人开的价，人就是你的。

不足半人高的铁箱中，蜷缩了一名少女，年纪不大，遮体之物甚少，肤白若凝脂，只是头发散乱在脸前，看不清楚样貌。不过对于这些看客来说，只看那所露之肉便是已经心满意足，因为要买的人并不多。

铁笼之前，两名高壮的大汉赤裸上身，露出一背的腱子肉，再加上不善的面相，甚是骇人。离这中央不远的地方，搭了一简陋凉棚，一椅一人，坐姿颇为霸气，想必就是卖主了。

卖主伸伸手指招来一精瘦男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男人便是不敢怠慢的来到人前扯着嗓子开始说话。

“黄金三百两，有老板要请这边详谈。”

简单直白的报价，不过这价格确是引来一片嘘唏。三百两对于富人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只不过这黄金三百两可是要比一般的三百两值钱了不知多少。对于一个女奴来说，的确是太贵了。

旁边的看客口中也都是谈论着这不菲的价格，半晌之后也终于有人扬声替众人说了话。

“老板，这脸我们都没看清！”

精瘦男人回头看了卖主，只见椅子上的男人点点头，他才回身做事。

男人走近铁笼，凶横的踢了几脚，口中骂道：“喂，贱货！抬头给大伙看看！”

笼中的少女颤抖了几下，没动静，男人见她没动，又吼叫了几句，她才抖着全身缓缓抬头。

乱发之中，笑暮凉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一双红似血的眸子，似野兽一般的瞪着前方，冰冷嗜血，让人不寒而栗。

笑暮凉身体猛然一震，见了这红色的第一眼，她的第一反应是向他求证！

还没来得及在脑海之中呼唤他的名字，他就先说了话：

“是兽力渲染的气息！”

笑暮凉得了他的回答，再看向那双眼睛，缓缓运转自己的兽力功法：七灵宝录。

这是自己第一次在这炙灵之中运转兽力功法，红眸不动声色的一闪而过。也就在同一刻，那笼中之人猛的停了颤抖，头迅速抬起，正正对着笑暮凉的那刻，二人眸中的红色似乎是共鸣了一般闪烁了一霎。

她看着笑暮凉，冰冷嗜血瞬间消逝，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忠诚。笑暮凉没动，回了她一眼便迅速的将自己兽力收敛，而笼中少女的目光停在笑暮凉身上就没散去过。

“黄金三百五十两！”

笑暮凉向前一步，脱离了这看客的圈子，冷冽清脆的声音让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

安静了半晌，这谈论声才是如暴雷般的想起来，笑暮澈也是这才上前，看着那笼中的少女，他也发觉了她看笑暮凉的目光和方才明显不一样了。

“凉儿，你想要她吗？”

笑暮澈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只是觉得笑暮凉如此冲动的行为还是自己第一次见。

“非要不可。”

笑暮凉淡淡的回应四字。

精瘦男人上前，见二人身着衣物都不菲，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只是二人年纪尚小，说话还是不可信了些。

“二位小姐少爷，若诚心想买，请找你们父母来。”

笑暮凉兄妹二人，听此话都是目光一凌，直接将自己腰间的那枚牡丹血玉给露出，一言不发。

赤炎牡丹，云鼎之内谁都知道是阎门的标志，而这血玉更不是一般人能够佩戴的。

人群之中的声音小了许多，那男人见了牡丹血玉眸子一缩，没反应过来。

“现在可以谈了吗？”

他干笑一声，赶忙道：“可以，当然可以，二位这边请。”他伸手将二人往卖主的地方引。

二人走近，卖主佁然不动。男人想开口向卖主介绍二人，可卖主抬手却止住了他的话。

“二位想买这女奴？”他抬眼看二人，之间扫了一眼二人腰间的牡丹血玉。

“黄金三百五十两。”笑暮凉没说其他话，只是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卖主一笑，道：“笑小姐豪气，只是在下要在这里提醒一句，这买卖成了，她闯出来的货可就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指着笼子，说道。

“那是自然。”

不用想也知道，这群人一定是吃了她的不少苦，神亡两年，笑暮凉教给她的只有杀人和听自己的话两件事。

见笑暮凉答应如此爽快，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人拿上来一张纸，上面写的都是关于笼中少女卖身的一类东西。

“签了这字，她就是你的了。”

笑暮凉接过他一名手下递过的笔，快速的写了名字。

“黄金到阎门领，我会安排。”笑暮澈在笑暮凉签字的空隙之中开了口。

男人接过纸看了一眼，道：“拿了钱，卖身契我自会给你。”

笑暮凉没说话，只是转身看着那笼子，道：“将她放了。”

卖主犹豫了片刻，好心提醒道：“笑小姐，这女奴很是凶狠，你确定……”

“放了，出事算我的。”笑暮凉没看他，抛出一句话。

卖主也不在纠缠，反正交易达成，他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一声令下，铁笼旁的二人才是上前将笼子上那厚重的锁打开。

窸窣一阵铁链声响，笼中的她动了一下，看着笑暮凉才一手一脚的爬出来。

笑暮凉这才看到，她的手与脚之上都绕着粗大的铁链，而锁却是比她的拳头还要大上许多。被铁链束缚的地方，都有大小不一的淤血，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行走的腐尸。

唇色干裂发白，娇小的身躯用身上所有的力气拖着铁链一步步走向笑暮凉，她全身毫无色彩，只有看着笑暮凉的红瞳，依旧熠熠生辉。

“……主。”

她嘴唇动了一下，谁也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有笑暮凉知道，这是她说得最多的一个字。

话音未落，她轰然倒地，眼前漆黑之前也只有笑暮凉一个人。

笑暮澈急忙跑上前去查看她的情况，确定她还有气息之后，笑暮澈脱下自己的外衫该在她身上。这个时候，笑暮凉才缓缓走进。

“她不会死的，回家吧。”

谁都听到了笑暮凉这句冰冷的话，可谁都没有看到，她低垂看着少女的眸子之中泛出的水气，差点凝结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