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马车赶得极快,很快便到了刘氏药坊,穆泞差小厮把人抱下去,半分也不敢耽误,抬脚便要跟上。

“人已经送到了,你还要去?”苏宴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喊了回来:“里面有医者,不需要你去管这闲事。”

穆泞眉头紧皱,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冷声道:“王爷若觉得麻烦,便自己回去,不必管我。”

说罢,她抬手甩开对方,兀自追了进去,刘氏药坊中已换了一个新来医者,鼻子下留着两撇八字胡,穆泞走上去与他粗略的说了患者的情况,却不知对方突然发怒冷声道:“你怎么可以擅自给她吃止痛药!”

穆泞被他这么一吼,稍愣了愣,对方见她不说话,架势顿时拉大:“要是吃错了药出人命了,谁来负责?”

这一吼,瞬间引来了四周人的围观,不明真相的群众把众人围住,对着穆泞指指点点:“瞧瞧她那一身的泥,这小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怕不是想借机卖假药讹钱把?”

那老妪见此状况,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扯着哭腔为穆泞说话:“你们误会了,多亏了这位姑娘送我们来医馆,囡囡才能少受点罪。”

“就凭她这幅穷酸样也能顾得起马车?”那些人指着她嘲讽,见穆泞孤身一人,长得又俊竟生起了别样的心思,摸着下巴一脸油腻地走到她面前,不停上下打量:“小娘子长得这么好看,大可不必在外面坑蒙拐骗,倒不如跟了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里是医馆,你这什么意思!”穆泞脸色极差后退着躲闪对方的咸猪手,没想到在此处竟还能遇见这等泼皮无赖!

那老妇人见状,慌忙挡在穆泞面前,她吞咽着口水,眼里满是惊恐:“你们如此无赖,小心被送官!”

那几人听到这话,更是放肆,大笑道:“报官?老子姓刘,我看谁敢报官!”

穆泞冷着脸,揣测着此人与刘长远的关系,对方却直接报了出来:“亳州知州是老子大哥!”

他似是喝了些药酒,满脸通红,越说越起劲。

“刘大人若是知道你在外为非作恶,不知还会不会认你这弟弟。”大门外,苏宴的声音穿透人群传了进来,他神情自若,嘴角似有若无地勾着一抹笑,看的人心慌。

“你又是何人!少管闲事!”那无赖指着他的脸,丝毫不怕。

你完了。穆泞抿着唇,神情淡淡地退到一旁。

苏宴目光一凌,眼底含霜,不等对方反应便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指,稍一用力直接折断。

惨烈的叫声响彻天际,苏宴点了他的哑穴不咸不淡道:“我最恨别人用手指着。”

“吵什么吵!这孩子还救不救了?”穆泞冷冷开口,那孩子躺在病床上,早已痛得出不了声。

“不救。”那白须老者率先开口,“老夫不救经他人之手的病人。若是出了事,该算谁的?”

“如此怕事,你的大医精诚背到哪里去了!”穆泞脸色一黑,竟不想新来的医者也是此等货色,“我竟不知当今居然是庸医当道!”

“你!”那老者被她这话气得不浅,正要抬手指她大骂,看见穆泞身后的男人时,顿时息了旗鼓。

穆泞说罢,便要亲自上手,却又被人拦了下来,“这里是刘氏药坊,你以为你是谁!”

前堂难处这么大事,在后院喝茶的掌柜收到通知立马跑了过来,瞧这场景顿时软了下去,愤懑地瞪了那泼皮一眼,满脸谄媚道:“哎呦,定昌王殿下怎的过来了。”

他先前跟着刘长远一同去了比试现场,自是认得苏宴与穆泞。

他环视一周定神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定昌王?这穿着如此儒雅的男子竟是那让北蛮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方才指着苏宴的那无赖顿时软了脚跟,扶着墙颤颤巍巍瘫了下去。

穆泞却无心管这些,冷着脸走到病床前将人安抚好后方才施针为其止痛,净手,消毒,下针,动作行云如流水毫不拖沓。

嘴上还不忘叮嘱:“这并非什么大病,平日里饮食需得更加注意,不可吃豆腐,喝水也需烧开了再喝。”

那老妇人蹲在一旁不停点头,把她的话都记了下来。

“穆大人,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您需要什么补偿尽管说,小的一定尽力补偿。”那掌柜的舔着脸,生怕他们把此事捅到刘长远面前去。

“补偿便不必了,这幅药去给那姑娘配七付出来。”穆泞挥墨,不消一会便将药方写了出来。

心里也已有了思量,这刘氏药坊是万万不能做皇商的,如此一来,万贵妃那里也有了说辞。

那掌柜得了令,前一秒还对着穆泞卑躬屈膝,转头便对着底下的人厉声吼道:“听到没有!还不快去?”

穆泞松了口气,在那老妇人的千恩万谢中走了出去,此时正是夜市繁华之时,霓虹四起。

“以后还管不管这闲事了?”苏宴手中把玩着一上好的羊脂玉佩,笑意不减。

穆泞瞥了他一眼,心底腹诽,方才还不见他手中拿着东西,这一转眼的功夫,便又收了旁人的好处,冷不丁道:“与你何干?”

“确实无关。”苏宴思索片刻,认真点头,他扬眉走在前头,手中玉佩高高抛起,又稳稳落下:“但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影响到本王,那可就有关了。”

穆泞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这套说辞当真是霸道得很,难不成自己做什么还需经过他的同意?

“如今你也瞧见了,这世道本就肮脏的很,难不成你还想凭一己之力去救?”他扬手把那羊脂玉丢进一小乞儿的破碗中,忽略对方的道谢声看向穆泞。

穆泞被他此举惊了一跳,愣在原地,二人隔着烛火向望,她神情有些恍惚,对方的身影被烛火映照着,有些不真切。

“我不想救……”穆泞低声道,她不过是见不得人受病痛折磨,那种惊惧, 她早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