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刁难

“是。”穆泞颔首,袖中双手紧了紧,倒也未曾再说什么,三人一同回了客栈。

殊不知在穆泞二人离开刘氏药坊之后,谭大夫后脚边走了进去,正巧看见那坐堂大夫与刘长远求饶,场面一度混乱。

“刘大人,好巧你也在这?”谭大夫顺着胡须,堆出一脸笑意,故作惊讶地看向那大夫:“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

“谭医者,此事乃我刘氏的家务事,你不必多问。”刘长远脸色极差,无心与之周旋,只对那哭丧着一张脸的坐堂大夫冷声道:“刘叔,今日之后便不必来了。”

说罢便摔袖而去。

谭大夫一抓住机会,立马扶起那老者问:“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刘大人这么生气?”

那人也没藏着掖着,一听有人问顿时来了脾气,把方才的事情一股脑都倾吐了出来。

“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为何大人这么听她的话?”他越说越气,自己这大把年纪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给训了,这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挂!

“你说穆泞?”谭大夫闻言嗤之以鼻,很是不屑:“她不过是仗着有几分本事,便为所欲为,自视清高的家伙。”

他吐槽完,转头又看向他,一脸高深:“她害得你丢了谋生,你就不想让她也遭遭罪?”

“你有办法?”闻言,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表情恶毒,这可是他的地界,他怎么平白受这气!

“那是自然。”谭大夫浑浊的眼神幽深,不知又想了多少害人的计谋。

只要他能让穆泞回不去,禹妃必定会重视他,到时候平步青云还不是时间的事儿!

谭大夫与他算计完回客栈时,众人已在院子里侯着,只等他一人。

“这…小的来迟,求殿下赎罪。”谭大夫诚惶诚恐作揖行礼,生怕对方会因此生气。

苏琅倒是不曾说什么,刘长远脸色极差,没想到行程竟被这么个小人物给耽搁了,却还是笑着道:“既然人齐了,便一同去看看吧。”

那四家药坊的当家掌柜已在外侯着,只等几人去一看。

穆泞跟在众人身后,故意离开苏宴极远,对众人的神态皆能收入眼底。

诸人早知太子殿下亲临亳州,客栈外已聚集了不少人,为首的是王氏药坊的掌柜一身灰褐色长袍,衣着整洁,体态端正,行为举止皆极其得体。

“草民王路,见过太子殿下,诸位大人。”他率先行礼说话,弯下的腰有些一股说不出的力量,想来也是个有骨气的人。

“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苏琅摆摆手,笑意不减,嘴角陷进去两个梨涡,甚是讨喜。

穆泞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着,模样竟似多年好友。

不知何时,苏宴已经凑到了她身边来,歪着身子问:“是不是好奇,为何太子与那王路那般熟稔?”

穆泞不大,眼神确是出卖了她。苏宴剑眉一挑,继续道:“那是皇后母家不知开了多少个叉的支系,说到底与太子还是表亲关系,不然你以为太子为何亲自来?”

穆泞心下了然,看来太子对这皇商归谁已是有了抉择,此番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只是那刘长远,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竟然攀附上了万贵妃,看来此事,比她所想要复杂得多。

“我早说过,让你不要插手这些事情,你非不听,现在知道棘手了?”苏宴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态,挑动的眉头很是恼人。

穆泞忽然定住脚步,冷冷的望着他:“你这次跟来,到底是为什么?”

苏宴也不藏着掖着,正色道:“你涉世未深,受不得那些尔虞我诈,乘此次出宫,你还有离开的机会。”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他深知在那种大染缸里要想一尘不染绝不可能:“你若是愿意,我自会助你离开。”

穆泞敛了神情,此时也已知道,他确实是真心想帮自己,只可惜她既已入宫,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王爷好意。”她说罢,加快步伐追上前面的人。

穆泞一路心神不宁,怏怏走完全程,却也不曾注意太子更心向哪一家。

“穆吏目?”

苏琅喊了她好几声,也不见回应,忽然抬手在她肩膀上一拍,将人吓回了神。

“太子殿下何事?”穆泞被惊了一跳,抚着胸口平复情绪?

“孤看你魂不守舍的,可是发生了什么?”太子故作亲近,向来谦和的面容上,透着几分担忧。

穆泞摇了摇头,不动神色挪开身位:“多谢殿下关怀,下官无事。”

“那正好,你来瞧瞧这几株人参,哪样最好?”苏琅当即指了指桌上排序的四个锦盒,想来也是从四家药坊的仓库中取来的。

穆泞取出其中一只根系最少的,仔细端详,良久才开口道:“这几只参皆出自长白深山,百年以上,皆为上称,只是这只根系最简,色泽更深,故而最好。”

这么细微的区别都能看出来?苏琅手中扇子在鼻尖敲了敲,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讶异,没曾想这丫头小小年纪竟真有几分本事。

“穆姑娘眼力果真厉害,老夫自愧不如。”同行的御药房药师早已看了一轮,百年以上的人参差异本就不大,他们竟是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谬赞。”这对她而言并非难事,穆泞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自也不知他们为何如此反应,只是抿嘴退到一旁去了。

“嘁,装什么装,这几株参根本没什么区别,谁知道她是不是在瞎说。”谭大夫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声音是大了些,忙解释道:“老夫看她不过十几岁,入宫不久以她入宫前那穷酸样上哪儿去看那么多珍贵的人参?”

既然不曾见过,那这不分明就是满嘴胡言!

穆泞眉头一皱,都说小鬼难缠,她头一次觉得此人如此碍眼。

从前她跟着师父学医时,百年人参不知见过多少,冷声道:“既然你觉得我胡说八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一只年份最高?”第二十三章

“这……”谭大夫哑然,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本王看来,谭大夫就是见不得人家好,非得出来卖弄又没人家有本事。”苏宴嗤笑一声,依照这家伙的习性,若是他能看出来,早就第一个站出来卖弄,又岂会听别人说完才出来拆台。

穆泞一阵无语,他这话说的如此直白,也不怕被人记恨。

“这四支人参大抵是四家药坊各自取来的,年份大小只需一问便知,届时便见分晓。”穆泞不喜与人纠缠,此话一出,太子立即将侯在门外的四味掌柜的召了进来。

几人得知缘由,立即开始吹嘘自家的东西,说的天花乱坠,但听到最后却还是和穆泞所说相差无几。

此时谭大夫的脸色已经漆黑一片,在这么一黄毛丫头面前丢了脸,少不得挨身边人一阵调侃。

几人虽随同太子殿下一路巡查,但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太子,穆泞心中思量着,要让刘氏当选皇商,还需做些什么才行。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苏宴又凑到她身边,脑袋搭在她肩膀上方,微微上扬的嘴角透着几分痞气。

穆泞身子一僵,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间,浑身难受,她下意识往前走,冷声道:“与你何干?”

这男人怎的总是缠着自己不放?她正了神:“王爷难不成是无事可做了?有功夫来管这闲事?”

“你的事怎么能算闲事?”苏宴挑眉,他站直身子,上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夕阳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分明下颚线,竟多了几分明媚,让人挪不开眼。

陌上少年足风流。

穆泞有些晃神,她猛然摇头,让自己回过神来,到底是女儿家,听人说这些话,难免会出现遐想,但她不可以,更何况对方还是苏宴。

“王爷莫要说这种话。”穆泞黛眉一蹙,有几分冷淡。

苏宴倒是满不在乎,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今日事毕,夕阳已落,晚霞红边了垂幕,穆泞思索着明日应该如何做才能让刘氏脱颖而出。

其余两家不足为惧,眼下最大的对手便是王氏,他身后有皇后撑腰,自己未必能争得过。

穆泞只觉得脑子发晕,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只听倏地一声,门外似是有几人跑过,原本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

她从枕头下翻出匕首,小心翼翼走到门后,警惕着门外的人。

地上拉着的铃铛被人碰到,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那贼人大惊,暗处的侍卫瞬间冲了出来。

“有刺客!”

门外传来一阵打斗声,刀剑撞击在一起,格外刺耳。

穆泞浑身绷直,藏在门柱后面,却在此时窗户被人撞开,那贼人竟慌不择路闯进了她房中。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穆泞指了指窗口,示意那边能走,对方却在下一秒朝她冲了过来,还不等她反应,人已经落入对方手中。

房门被人从外撞开,一股血腥味瞬间涌入穆泞鼻中。

“放开她!”苏宴手中提剑,剑身上鲜血滑落,一身纯白中衣染了暗红的血,一双眸子黝黑,深不见底,杀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无语呼吸。

“不想死就放开她。”苏宴再一次重复了方才的话,杀意愈发浓烈。

“你别过来!不然她就得死!”那贼人死死钳制着穆泞,沾血的刀刃抵着她的脖颈,划出一条血痕。

穆泞大气不敢喘一口,手悄摸着探入袖中,掏出一支银针。

“不过是一个小小医员,也配拿来威胁本王?”苏宴粉红的舌头舔过唇角,烛光之下竟显妖魅,“说出幕后之人,本王或许能留你一条生路。”

那贼人浑身颤抖,他们竟然忘了定昌王苏宴,弱冠封侯时已是战功赫赫,北蛮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落到他手上,只会身不如死。

穆泞只觉脖间的断刀有了一丝松懈,倏地一下抬手,一支淬毒的银针深深没入对方腰间的穴位之中。

那贼人一时不察,只觉得浑身无力,竟瞬间瘫软了下去。

苏宴抓住机会一把将人拉了过来,那贼人瞬间被一拥而上的侍从钳制住。

“带下去审问。”苏琅衣摆沾满血渍,披散着头发,衣衫凌乱,有几分狼狈,目光却如那萃毒的剑,教人心慌。

穆泞几乎浑身发软,几乎要瘫了下去,愧得身边人将她搀扶住,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可还能站稳?”苏宴面露担忧,小心翼翼将人搀扶到一旁坐下,仿佛方才那无情之人并非是他。

“多谢王爷,无事。”穆泞强撑着身子,将心底的恐惧压下,惨白的脸色却已经将她的状况暴露。

场面仍旧乱糟糟的,今夜注定无眠,苏宴不知从何处寻了条白布来,撒了药缠绕在穆泞脖间,她正欲说话却又被对方打断。

“不必谢我。”苏宴眉头紧皱,似是有些懊恼,方才他不该那样冲动,她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穆泞抿了抿唇,只问:“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苏宴不动神色,这些事不是她该知道了。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穆泞冷吸一口气,紧皱着眉头瞪着对方冷声道:“你松开,我自己来。”

“抱歉。”苏宴松开手中的白纱布,背过身去,似是有些拘谨,他忽而道:“即便能猜出来。也不必说,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

穆泞哑然,客栈中的尸体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血腥味却仍旧浓烈,她捂着鼻站起身子往外走去。

太子已经去审问那唯一活着的黑衣刺客,四处戒严,没人注意到穆泞已经离开了客栈。

她绕过一处回廊,走上一处石桥,一旁的垂柳依依,随风舞动着,星空点点,难得的惬意。

穆泞本想着今夜之事重大,大抵不会再有贼人敢做乱,却不知谭大夫悄然跟在她身后。

没想到你也有落单的一天!谭大夫冷哼一声,挥挥手从身后招呼出几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