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崇下令禁言，这件事任何人不得在宫中讨论，也不能传到宫外去。

他是觉得有些可疑。他们兄妹感情再好，也不至于让她记恨这么多年，甚至不惜选秀入宫来刺杀皇上吧？要是闹得严重了，不只是薛敬慈一个人的获罪问题，整个薛家都会受到牵连，甚至要诛九族的。

她会没有这样的考虑，为了一个已死的哥哥再把全家人的性命搭进去？难道她的家人除了哥哥谁都不重要了？

太让人疑惑了。

黎明崇命人去请肖壮士入宫。肖壮士和薛远航是同辈，也都是比较杰出的少将军，两人关系不错。把他叫进来问问，说不定能对这兄妹俩的事有所了解。

而说起薛远航，肖壮士才想起来，前阵子有件事想来告诉他来着，只是当时觉得太离谱，为了探查真假，便先压着去调查了。

刚好也调查到了些结果，肖壮士正好跟黎明崇说了。

薛远航回来了。

就在薛敬慈入宫前不久。

肖壮士上门拜访过，想看看是不是薛远航真人，被薛家门房拒之门外，说府上现在不便见客，让肖壮士改日再来。

北境发生的事，黎明崇和肖壮士都是亲眼所见，尸体也是他们亲手埋的。战后那边留下了很多无法带回的尸体，有的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立了无数个无名冢。

一个买入土里的人，怎么活过来？

“会不会是有人冒充薛远航，来骗薛家家产的？”黎明崇问。

“臣也这样想过，所以调查了一番。可是能查到的结果，证明了他是从北境一路走回来的，沿路的客栈酒家都能证明。根据他们描述的腰牌样子，是薛远航随身佩戴的腰牌。到北境那边就问不到了。那边人烟稀少，店家也没有留意过，不过看方向确实是当初我们给他下葬的地方。”肖壮士说。

“死人……活了？”黎明崇不可置信。

肖壮士微微摇头，他也无法相信这种事。

“要不要宣入宫来看看？”肖壮士说。

“还是别打草惊蛇了。”黎明崇看了下时间，“刚好三周年，不如就以朕登基为由，举办一个追悼祭典吧。”

“好办法。正好看看薛家的反应。要是薛远航真的回来了，他们一定会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肖壮士说。

这样决定后，便让钦天监挑一个时间，昭告天下要为殉国的将士举办祭典。

黎明崇诚邀殉国将士的家属参加，届时会请高僧为这些将士诵经超度，地点就在京城外的八宝寺。

这帖子自然也下到了薛府。肖壮士亲自带人送去的，作为将领，他给肖家军的殉国将士都送了贴，以友人之名来到薛家也说得过去。

兵部尚书薛老看到这帖子时，神情十分复杂。他犹豫着接了过去，一时竟忘了接旨谢恩。

“伯父有什么为难事吗？”肖壮士问。

薛老回过神来，赶忙跪下谢恩。

没有回应肖壮士的话，也没有请肖壮士入府休息。离开后肖壮士派人去询问了一下邻里，看近来薛府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邻里都说没什么怪事，这段时间薛府都闭门谢客，一直安安静静的。

可就是这个闭门谢客，让肖壮士觉得很不对劲。谁家没事会闭门谢客啊？总会有人上门拜访的，竟然谁都不见。

肖壮士回去后立刻安排人十二时辰监视薛府的动静，看看府内有什么异样，是否有肖远航的身影。

有特别发现，就派人入宫汇报给黎明崇。

宫里在忙着筹备祭典的事。朱清儿也要跟着一起出席，可她对这个时代的祭典完全陌生，祭典上要做的事全都要从头学，一个个记。

朱清儿十分怀念二十一世纪简单的祭祀仪式。给墓碑擦擦灰，打扫一下，放上鲜花供果，点燃三根香，叨咕几句我们这一切安好你在那边放心就差不多了。

幸好现在刚怀还看不出来，不然要挺个大肚子怕楼梯更累。

薛敬慈被关在慎刑司，剩下的五个人也要参加。太妃是可以不用参加的，想参加可以随行，华太妃便报了这个名。

流碧告诉朱清儿时，担心她又要做什么手脚，提醒朱清儿多加小心。朱清儿觉得这样也好，腊八蒜留在宫中，有奶娘和禁军护着，届时不准任何人靠近坤宁宫，想来腊八蒜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要是她对自己有什么想法，那简直是飞蛾扑火。

要是把她这孩子给弄掉了，以她在后宫的地位拿命抵都不够，何必呢。

朱清儿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几天后，祭典如期举行。

黎明崇和朱清儿撑着御撵出宫，百姓夹道围观，热闹非凡，好像他们要去郊游似的。其他宫人在后面的小轿里跟着，路途遥远，殉国将士的家人已经提前接送到八宝寺候着了。

大臣跟在后面，肖壮士特意挑了个能看到薛家马车的位置。这几天的监视下来，薛家确实多了个人，看外貌身形都很像薛远航。

不过这次他没有跟着一起，肖壮士也留了人看他在府里做些什么。

如果他真的被人救了或是什么原因活了下来，按常理说应该告知皇上，而不是让她妹妹再进宫刺杀皇上。

他和皇上又没有仇的。

队伍一早出发，是要赶在正午的时候到八宝寺开始祭典。

钦天监特意选了今天，阳光明媚，可以扫去一切邪气。

眼看就要入夏了，天气越来越热，队伍走了一上午，坐在马车里的主子们舒服着，随行的宫女太监可都受苦了。走一路出了一身汗，又不像宫里的路那么平坦，脚底都磨出水泡了。

到地方停下马车黎明崇扶着朱清儿下来，直接走到八宝寺后方的祭台上开始祭祀典礼。

肖壮士跟在薛老身后，从他家马车上下来的只有薛老和他的夫人。

诵经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转经筒的清脆声，嘈杂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黎明崇和朱清儿手握三炷香，站在祭台上向那些刻着殉国将士名字的石碑群俯首参拜。

王公大臣站在身后，也接过香一同祭拜。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娘，哥哥不是回来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来祭拜他？”

在这样安静的时候，一个孩童的声音出现的十分突兀，即便他已经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