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小二点头笑，拿起餐盘，她手上已经戴上了松脂手袋，看去挺高档讲究得。然后，三盘东西滑滑冰一样滑入锅里，没有溅起水花。

沃邹新像看一种戏曲表演，比如中国四川的茶馆小二用很长管子的茶壶给客人沏茶。他挺满意，觉得小二的动作行云流水，有点青衣的意思。

等女小二说：“您还有什么需求？”的时候，沃邹新笑着一伸手，把她的手抓住了，微笑着看她惊惶的眼神，道：“什么需求都能被满足吗？”

“先生，大人，呃，老爷，您，您还有什么需求？”女小二说着皱起眉头，想往后抽手，又觉得不该，一来不能这样对待客人，二来她觉得这个客人是个挺有身份的人，不能招惹，三来客人看样子是在开玩笑，自己随便应承一下就可以。

沃邹新笑着不放手，反而开始摩挲女小二裸露的手腕，觉得好滑，好像在摩挲一块肥皂，便出口道：“我需要你，如何？”

“呃，需要我做什么？再，再添点菜吗？”小二笑着说，站稳了。

好几个小二开始往这边看。这家店有个特点，就是店不大，服务员特别多。好像这家店是给服务员开的，或者是卖服务员的。只有八十平大的店面，有八九个服务员，让人慨叹这家店主真是爱惜人才。倒是都不粗大，所以即使都在店里走动，也不会碍着客人。

“是哦。添点女色做菜，如何？”沃邹新又笑道，全不顾锅里的菜已经烫熟了。

女小二已经确定他是开玩笑，便一摆另只手，笑道：“您随意哦。要什么样的女色？是丝衣裸露诱惑，还是美人出浴诱惑？”

“哈哈，你倒是挺懂。”沃邹新说着，放开了手。他不过是逗弄小孩子一样逗她，玩的就是她的无知。既然人家什么都懂，便不好玩了。

女小二活动下手腕，转身要走，沃邹新吃了一块牛肉，觉得不错，点点头，又把她叫住。

“想好要什么女色了？”女小二反倒开始逗弄他，笑眯眯得说。她娇嫩的脸像一块蛋糕，倒还真是让沃邹新想咬一口。

但沃邹新不是为这个叫住她的。他笑着摆手，道：“这是什么的脑子？”

说着，他用筷子指指脑花。

脑花小得很，只有三岁孩子拳头那么大。粉红鲜亮，像一大块塑料，又像火烧云被神刀切下了一块。

“哦，我也不知道。”女小二又被难了一下，低下身子细细瞅，喃喃得说，“火锅不是从涮羊肉来的吗？那大概是羊脑。”

“这不是羊脑，是猪脑。”一个男小二走过来，面无表情得说，好像已经麻木于命运的安排。

沃邹新哈哈大笑，道：“猪脑？这不能是全部吧？否则得是多可怜的一头小乳猪啊。”

“嗯，可能不是吧。”男小二又道，摆摆头，“看起来是挺像一个完整的脑袋的。可能是切工的原因，也可能真的是一只乳猪的脑子。”

“哇！这么说，这就像一个婴儿的脑子一样咯？”女小二愣愣得说，看样子有些不能接受，张开手好像要拥抱小猪可怜的灵魂，又道，“这么小就被干掉了，可怜哦。”

“所以说，吃饭这件事情，是挺神圣的。”沃邹新笑道，“每一个进入你餐桌的食材，本都是一个生命。我们把它们屠杀了拿来吃，就要有敬畏之心。”

“嗯，大人说得对。”男小二忽然笑了，他笑起来很无羁的感觉，让人觉得他对人没有防范之心，“我看法国人的教堂里，每次用餐的时候，都要双手点十字架，祷告上帝，感谢上帝为他们提供食物。”

“要说到基督教对食物的说法，可谓一针见血，入木三分。”沃邹新打开了话匣子，就有些停不下来了，完全把火锅里沸腾着的饭菜抛之脑后，侃侃而谈道，“基督教说，圣子耶稣把自己的血化作杯中美酒，把自己的肉化作盘中肉，供给信徒们。那么吃东西不就是吃人么？”

“是啊。自食其力嘛，谁不是在吃人呢？小猪猪，小狗狗，小牛牛，都是长得奇怪的人罢了。”女小二说罢叹口气，然后又笑起来，道，“当然啦，您付了钱，这些便是您该得的。请快乐得饮用吧，毕竟都做出来了，不吃也得烂掉。”

三人都笑了。沃邹新便大快朵颐起来。

这里取火锅的筷子很长，有点烧火棍的感觉，让沃邹新想起丐帮的那些人。

他为官多年，和丐帮打了不少交道，见识过多次丐帮用餐。他们居住在破庙或者大街上，吃饭的时候都是用捡来的铁锅煮饭，常常吃得跟火锅一样。有的时候他们没有碗筷，边用树枝把饭菜捞出来，放到砖块里，再用树枝夹着吃。着筷子就和他们从锅里捞菜的树枝很像。它的确也是木头的，本质上就是根树枝，如此说，沃邹新也就是个沿街乞讨的人。

等沃邹新吃完饭，本来还瓦蓝的天空变成了深蓝色，部分地方变成了黑色，部分却依旧有些白。好像天空是画家的调色板。

各处的灯光都亮起来，城市漂亮得像在过年。各处都有音乐声和人声传出来，大街小巷都飘荡着饭菜的香味。

沃邹新吃得有些忘事，笑眯眯萌萌得走了一段路，才想起自己今天出来是要为新娘子准备婚礼的。

他又想起自己是骑着马出来的，便去寻，找了一会儿，才想起马儿拴在集贤庄的店铺旁边。那里有个拴马桩，还有伙计看马。

见沃邹新走过来，伙计笑着把一个毛巾往肩上一甩，道：“您可算来了。要不我得马儿牵到院里去。”

“嗯。不然到了你们打烊之后，乞丐们就能把马拿去炖了。”沃邹新笑着说，从伙计手里取过缰绳，骑上马快步到了斑鳢侯府。

一到侯府，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侯府的大门紧闭着，看去像个鬼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