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起码是在夸她美，且是对她生意的一种广告。果然这个外号传开后，长安人买棺材，首选升官发财棺材铺。

她嫌死人的肉晦气，和棺材铺的生意有抵触，所以没去凑吃人肉的热闹。刚刚和老公炖了一条猪骨头吃了，如今坐在柜台后，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想着这些天的营收。

老公走出来，笑眯眯得看着她，说：“下了大雨，那俩货去了一晚上没回来，不会死在乱葬岗了吧？”

他这话一语成谶，像是算命的大仙。苏萨娘不确定，笑着道：“别说这话。这样吧，你去看一看。”

“嗯。”老公点点头道，转身回屋穿上雨具，走进茫茫的雨帘。

街上除了戴着斗笠的行人，就是淋得湿漉漉的马车。没有一个摊子出摊，但店铺都开着门，点着灯。几只流浪猫蹲在一个杂货铺门口，吃着什么。它们撅着腚的样子搞笑又可爱，让老公想上去摸摸，又怕吓跑了，便憨憨一笑走过。

兵马司的衙役戴着斗笠，站在行刑台上，四处走动侦查着，时不时互相言语几句。老公看到骨架没了，心想还有人偷拿那个？蹊跷得很。他感觉，估计是流浪汉趁夜间没人，把骨架偷取炖了吃。现在饥民遍布长安，做出这种事不是没可能。

“唉！”老公叹口气，看着雨帘，心想现在世道不好，自己的生意却好得不得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

“咵咵咵！”老公的皮靴踏在雨水里，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双靴子是用狗皮做的，只在雨天穿。底部是木板，还钉着钉子，一双巧手缝制得又结实又好穿，是苏萨娘的手笔，一针一线都是暖暖的爱。

走到行刑台边，衙役的话传入老公耳朵：“蹊跷，蹊跷极了！我们的钢制枷锁怎么消失得干干净净？有人偷取卖了？”

“那也得有砸打的痕迹吧？”另一个衙役闷声闷气得说，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枷锁变成云飞走了！”

“难不成，是有妖怪？！”第三个衙役摸着湿淋淋的钉枷锁的地方，转头对两人道。

“极有可能！”二人齐声说，说罢相视一笑，一个对另一个说，“最近时日，可出了不少妖怪了！听说太史修有蛇妖大军护佑，必是他的蛇妖来救他！”

“起死回生啊！那那厮会不会回来复仇？！到时候不会要我们全体去死吧？”第三个衙役说着打了一个哆嗦，四下看，好像太史修的蛇妖已经出动了。

“不至于。”第二个衙役笑着摆手，“蛇妖若真能，怎会让太史修死得这么惨，连带着父母都完蛋了？我们大盛有神灵护佑，前些日子炎黄二帝显灵，你也见了，不怕不怕！”

“嗯！有了神仙，我不怕不怕了！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第三个衙役笑哈哈得开始唱自己编的曲子，边唱边跳圆圈舞，张着双手跟疯了似的，“没什么，转身以后，我会练成护体神功！”

他编的这个曲子和21世纪有名的歌曲《不怕不怕啦》完美一致，曲调也恰如其分，在这个环境里演唱，十分得体，好像是郭美美的灵魂穿越过来附了他的体。

他唱得很投入，也很好听，男声演绎这首女生歌，有种反串的喜感，让其他的衙役忘记了笑他发神经，跟着开唱跳舞，时不时得甩着头发，扭着屁股。他们都是长发，发甩着雨滴，像是一个摇滚乐团。

行刑台变成了歌舞场，让看到的人都笑掉了大牙。

“哈哈！”老公也指着他们笑，忘记了正事。

“喵呜！”“汪汪汪！”猫儿狗儿瞅着他们大叫，好像在喝彩，只是它们的表情萌萌哒，看不出是喜是悲，让人觉得他们只是感到奇怪，不像粉丝面对明星那么疯狂痴迷。

直到歌曲唱完，老公才重新起步，走到城外。

“嘎嘎！”一群乌鸦从伙计尸骨上飞起，落入古庙。古庙里奇怪得冒出了烟，是从祭祀庙里神像的房间传出来的。

老公没理那茬，径自四处挲摩。一眼便看到太史达和夫人的合葬墓。虽然下了一夜的雨，但地上还是可以看出脚印和挖掘的痕迹。

他四处走了走，终于发现了伙计们的骨架。他认得出来这是自己家伙计的。顷刻间，他愣住了，喃喃自语道：“奇怪！什么人把他们害成这样？！”

他看到古庙里冒出的烟，心想那里面的人可能见过。便走到古庙。

古庙门口有个倾颓了的门，两扇门板不见了。空荡荡的门口像蛇张着大口，又像一种象征，象征人生不过一场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有个大石磨摆在门的左前方，这里是一个小广场。石磨又大又结实，明显动不了，是一个雕塑。这是庙宇的创建者在纪念耕作的生活。

庙门上有半截子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氏祠堂”。老公知道丢掉的那个字是个姓，心想这样挺好，不会显露祠堂主人家，算是老天爷给他家留了面子。

老公走进去，迎面是个照壁，保存完好。上面刻着四个字：“耕读传家”。本来上面有红漆，如今全脱落了。

走到荒草萋萋的院子，老公见院子里有个大杏树，上面光秃秃得。他想，这些日子，杏树该结果了，看来全给人吃了，也可能是被动物们吃掉了。

“唉！”老公微微叹口气，心想，在这年月，做棵杏树也不易。好像猫儿生了小猫，全被人抓去炖了，多凄惨。

走进正殿去，一大群野鸟“哗啦啦”“噗噜噜”“扑棱棱”得飞起，像是飞起一群苍蝇。

一个披头散发的流浪汉，正蹲在一个破铁锅前，专心烧制着什么。破铁锅支在几块石头上，下面是些木头。烟挺大，从门窗里往外飞。老公心想，野鸟看去傻愣愣，其实聪明，看得出这流浪汉没攻击力，才会和他共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