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在我老家有这样一个职业，抬棺，就是给死人送葬抬着棺材走的人。干这行是有规矩的，也挑属相。我有一次看到了抬棺人抬棺……

上篇·起棺

抬棺人。以抬棺为生计，遭人嫌恶的工作。每逢有人看见，便必然唾弃。但，我们老家是乡村，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里。有些什么情绪，大家都憋在心里。

犹记得我上小学时，遇到过一次，他们抬着棺材从我们面前走过……

那天很晴。我，许敬行，许令行。我们三人放早学，间休两小时。大中午的，我们闲着无聊，就在村里到处玩。不远处的铿锵声吸引他们两个的注意，我那时候或许应该拉着他们离开，不知道还是不是这样的结局……

他们被铿锵声吸引，我拽着他们。他们不听，非要拉着我一起去。令行是阴命。生于99年08月11日。他天生就胆大，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怕。敬行或许好一点，98年5月1日。他不像是令行那么大胆。令行有奶奶，她精通术数。

敬行的胆子虽然小，好奇心却是我们三个人中最重的。令行是一副天地任我行的胆子。我拗不过他们，只得陪衬。

我们到现场时，被大人喝令：小孩子不要过来，走开，这东西不是你们看的！

我只感觉好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于是我尽力别开脸，闭着眼。

他们却一直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讨论这是谁家的老头去了。只有我知道：这是一个年轻人。他父亲早亡，母亲孤苦，好不容易将他养大，却是溺死河中，惨遭不幸。我没有出声，那种感觉一直在我身上徘徊，我也不敢出声。

我们跟了半路，铿锵的声音给我感觉，就是很吵，很吵。再怎么吵，也吵不去那被人盯着的感觉。我也是阴命。99年3月9日生人。

正逢清明，所以感觉要比他们都敏锐，更纤细。我不敢接近棺材。他有一种寒气，阴凉刺骨的寒，衰势逼人的气。他们一路上都在讨论抬棺的八个人，走在我身前。道长看出我的窘迫，将我拉到他身后。他不言语，我却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不再是那么强烈。

走路间，令行打了个喷嚏，喷出鼻血。然后我们被拦住了。他们想要说些什么，道长挥了挥手，说：无关于始，但必有终。

我还小，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令行向来是我行我素的人，我们三个被勒令在队伍最后排。如果敢上去，就告诉家长。天不怕地不怕的令行有一个很害怕的人，就是他爷爷。

我们走在队伍的最末，令行说他想上厕所。我劝他，到了目的地再上。他不肯听，趁大人没注意，独自跑开，要上厕所。我一路担忧，很害怕大人们发现令行离开了。

所幸，他很快就回来，莫约是三五分钟之后。只是他回来时，我感觉：他不一样了。

他的脸比先前要黑许多，在大中午的太阳天里，不时打喷嚏。有时候，什么也没有。偶尔会喷出沫星子，严重时甚至喷出血来。我感觉，这是不吉利的。但我们已经无法抽身，我是明白的。

但他们不这么想。午休时间即将结束，他们缠着道长，说要离开。道长拿他们没办法，只得掏出两个草人，问他们生辰八字。道长在写八字时那颤抖的手，我想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他们两个自在悠然的离开之后，道长脸色阴沉的看着我。我急忙摇头：我不走，我陪到最后。

我们十一点放早学，十一点半遇到这件事，直到下午四点，才走完一圈抬棺路。

道长的身边有一种令人愉悦的安全感，所以我始终走在他身后。他也不恼，任我行动。我也很乖巧的，就安静在他身边。

当我发现事情不对头，是在那第二天以后。

下午四点半，抬棺人终于到目的地，我也可以解放了。正要向道长挥手告别，远处走来一个令我恐惧的人影一一我的父亲。他手里拿着绿藤蔓，把我拉回家。一路上，我不敢说话，他也不说话。直到家门口，他丢掉绿藤蔓，把我丢进家门，然后在门口放鞭炮。

他没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也没问我为什么去看别人抬棺。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有过。炮仗的残灰撒在地上，他也不扫，任由风吹着。晚上他摘来柚子叶，给当时8岁的我狠狠的搓。他脸色阴沉，我不敢反抗。久违的，我与父亲睡一张床上。深夜我做了个梦，梦见很多水。我在水里游着，游着。忽然什么东西抓住我的脚，拽着往下沉！我不能呼吸，双脚拼命的蹬！忽然脸上挨了一个巴掌，我从梦中惊醒过来！

父亲瞪圆的双眼紧盯我，大喝：滚！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一声“滚”离开了，而我就像是被抽空全身力气一样，昏过去。如果我没记错，那时是凌晨三点。我再一次醒来，发着低烧，父亲找来一杯白酒往我嘴里灌。我本能的抗拒，挣扎。直到白酒全部灌进我嘴里，父亲才松开掐着我脸的手。然后他找来一个盆子，就好像知道我要吐一样。我呜啊呜啊的全部吐进盆里。明明没有喝水，却吐出来很多水。我吐到脱力，又昏过去。

第二天醒来，父亲抱着我。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当我起床，才发现昨晚上出了很多冷汗。大热天的被子，一股馊味。掀开被子，让我更加脸红。我8岁了，依然尿床。罕见的，父亲并没有骂我。我甚至感觉：他看见我出的冷汗和尿床后，松了口气。

年幼的我不明所以。如常去上学。路上，我又遇见那位道长。他看见我第一眼很紧张，他好像在观察什么，随后松了口气。把一条柳枝缠在我腰上后，叮嘱我不能放掉，遇到搭话的陌生人就拿这个抽他。

不会拒绝的我将就拿着。半路上，和令行丶敬行汇合。他们都有很重的黑眼圈。我想说个笑话缓解压力，于是说：我昨晚上尿床了。